俺叫大牛,家在甘陵城外王家村,因为俺力气大,一个人能干好几个人的活,所以大家就都叫我大牛。
平日里俺和俺爹一起侍弄俺家的三亩水浇田,空余再帮别人家干干体力活,日子过的还不错,偶尔也有人家觉得我干了几个人的活,愿意多给些钱,俺都不要,就要饭能吃饱。
有人说我傻,俺不傻,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信义没了,以后活就难找了。
像现在这样,大家有啥要帮忙的都愿意喊上俺,所以俺才早早的存够了老婆本,俺爹对媒婆说想给俺找个媳妇,十里八乡的媒婆就踏破了俺家门槛。
最后找了邻村的小君,俺爹偷偷找人看过,据说是个好生养的,就定了下来,经过一大堆复杂的礼节,俺们就这样结了婚,尽管俺的本钱花的干干净净,但俺高兴,俺娘死的早,这是俺娘死后第一次有人愿意帮俺洗衣烧饭!
自从家里多了小君,俺就觉着回家更有盼头了,现在俺最喜欢的就是每日申时(下午3-5点)回家路上,蔚蓝的天伴随着不那么刺眼的阳光,空中飘散着炉灶的炊烟,小君斜倚在门前,浅浅的笑容挂满面。每当这个时候,俺就什么都想不了,什么都做不了,只会对着她傻傻的笑。
俺至今都记得,有一次,俺偷偷存了很久的钱,到早市买了银制的项链,回家时挂在她脖子上时,那明媚的欢颜。尽管之后被埋怨了好久乱花钱,但俺好几次看到小君对着阳光把玩着链子偷偷的抿着嘴笑,俺就知道,她其是喜欢的。
但半个月前开始俺就觉得自己好像不太对,整天昏昏沉沉的,不大有力气,身上也渐渐开始有了点点血斑,那天,一排衙役在村前宣传一种病症,还说有医师在县中免费医治。
俺一听,这不说的就是俺嘛,就跟着衙役被安排去了县城,可第二天还没见到医师大人,一群士兵就急火火把俺们都驱赶到了杨村。
这时候俺就觉着有问题了,和城里的伙计那么一聊,天呐,这病居然已经死了人!当天俺就亲眼看见一个身上布满血斑的家伙,走着走着就直愣愣就的昏倒在地上,被士兵们骂骂咧咧的拖走了就再也不见。
谢天谢地后来我们终于见到了医师大人,尽管他看起来普普通通甚至还不比俺来的年长,但既然是医师大人总归会有法子的吧,身边的人估计也是这么想的,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医师大人喊着要按着血斑大小分开居住,俺就帮着抬人干了一整天。
俺现在已经不在乎别的什么,想到昨天那被拖走的青年,俺只想能尽可能帮点忙,俺只求能完完整整的活着走出去。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俺就跑医师门前蹲着,跟着取药,搬柴,手上忙着不断耳朵却撅起仔细听着医师的每一句话。
当医师大人说他也没什么把握的时候,我吓得连木柴都散了满地,天地之间突然一片寂静。
当大家看了医师许久确定不是开玩笑之后,耳边一片嗡嗡嗡的满是嘈杂的讨论声,俺急得心烦气乱,茫然的环顾四周,这时候一只手搭上了我的肩头,一个手上戴着玛瑙戒指的富商问我:“兄弟,家里人现在想必很着急吧,想不想把情况告诉家里,帮哥一个忙,我帮你把消息带出去。”
那人一看就是成功的商人,遮阳小帽,玛瑙绿戒,深青色的直裾,百纳的厚底布鞋,再对比自己身上的褐色粗布麻衣,打着大大小小的补丁和一双破旧的草鞋,可以说完全是两个世界。
但难得的是不见他语气里有那么一丝轻蔑之意,熟悉的仿佛就像很久不见得朋友,虽带着急切,却不含鄙夷。
俺从不曾和这样的贵人打过交道,结结巴巴的问“怎、怎么还能送出消息?这附、附近,不、不是都被封死了么。”
他自信的笑了笑,“这个简单,你跟我来。”
只见他兜兜转转到了一间无人居住的茅房,掀开草席,三三两两的散碎银子就出现在了面前,他随手把银子都收拾起来,摸出几个,顺手就抛给了我。
俺慌慌张张接下了散碎银子“这,这是干啥子?”
“拿着,待会有用,不靠这个谁帮你传递消息。”说着就拉着俺偷偷摸摸走到石桥边上,仔细扫了两圈没人在附近,便学着蛇丝丝的叫,那石桥上的两个士兵便开始走动起来。
装作无意的走到我们两个面前,压低声音“赵大哥可有什么需要,这位小兄弟是?”
商人一副很熟悉的样子,“这是我拜把的兄弟,放心,没问题,他想让几位大哥帮家里传点消息,希望通融一二。”说着把我手心里刚拿着的散碎银子都递给了士兵。
那士兵当即一脸会意“好说,好说,这位兄弟有什么话要带给家里的,放心,保证一字不漏。”
俺楞了好一会,发现士兵大哥东看西防开始有点不耐烦了,连忙说:“俺家在城外十里王家村村口靠右那家,俺叫大牛,只要告诉俺爹俺媳妇俺还活着就行。”
“行,包在我身上,有事再联系。”那两士兵又若无其事的回到了原位。
见事办完了,赵大哥就带着我去了他的单独小院,掸了掸直裾上的灰土,请我一起入塌就坐。看他那欲言又止的样子,俺知道,戏肉来了,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至少这个危机时候不会有。
俺装作非常感激的样子,对着赵大哥说:“大哥,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大哥,风里来雨里去俺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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