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碧秋低垂着眉,慢慢地走在留庄的庭院之间,果不出他所料,只是走过了一进院落,就有侍卫拦住了他的去路,那人面无表情,手持长剑,沉声道:“公子,我们大人已经警告过你很多次,不要在留庄中乱跑,请你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去。”
沈碧秋的目光微沉,心中却不免一喜,何晏之果然被西谷连骈藏在这里。看来红袖楼的红莲做了西谷连骈多年的红颜知己,的确是了解他的。留庄虽然是西谷连骈的别院,看似无关紧要,但西谷连骈狡兔三窟,留庄又在陈州城外,正是藏匿生人的最佳之所。
沈碧秋露出无奈的表情,叹了口气,学着何晏之的口气,低声道:“这位大哥,在下实在是闷得慌,并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想在庄子里随处走走,还望行个方便。”
那侍卫却依然冷着脸,拔出长剑拦住了沈碧秋的去路,沈碧秋和何晏之本就是孪生兄弟,外貌一般无二,如今沈碧秋又刻意模仿何晏之的谈吐举止,便是一个眼神,一点声音都相差无几了,这侍卫如何分辨地出来,只是冷冷重复道:“公子请回。”
沈碧秋慢吞吞地转过身,走了没两步,又转身对那侍卫道:“这位大哥,此地廊腰缦回,院落大同小异,在下只怕晕头转向,找不回来时的路。”他拱手笑了笑,“还烦请大哥前面带路,送在下回去。”
沈碧秋跟着那侍卫穿过曲折的回廊,心中却默默将留庄的地形记了大概,他此番独闯留庄,不过是赌一把罢了。沈碧秋让秦玉江有余等人在留庄之外接头,若有变故就寻机逃脱,至于打草惊蛇他倒也不怕,有田蒙牵制着西谷连骈,他依然可以先作壁上观,再图后事。
这侍卫大约也是个小头目,一路走来,路过的士兵无不向他行礼。他带着沈碧秋来到何晏之所在的院落,见门口守着两个全副盔甲的士兵,正一动不动地昂首站着,不由愠怒地走上前,呵斥道:“你们两个怎么当的差?连人溜出来了都浑然不觉?”
两个士兵不由一惊,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沈碧秋,又互相对望了一眼,结结巴巴道:“启禀长官,这……这不可能啊……这人方才分明还在院子里,怎么一转眼就出来了?”
侍卫冷笑道:“人都被我带回来了?你们两个还蒙在鼓里,下去领二十杖再换两个人上来补位若还有下次,军法处置”
两个士兵再不敢多言,领命低着头退下来,临走时还是不忘诧异地看了沈碧秋一眼,却不敢再做申辩。沈碧秋心中又是一喜,如今又走了两个看门的士兵,眼前只有这个侍卫,趁他不备下手便方便了多。
那侍卫打开院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冷冷道:“公子请回房。”
沈碧秋微微一笑:“多谢这位大哥。”说罢缓步走进了院子,院门在他身后关上,一记落锁的声音却让沈碧秋听了分外地高兴。
院子里的声响惊动了屋里的人,何晏之正在小憩,便隐约听到院门开了又关,又有颇为耳熟的人声传来,一时间,似梦似真,仿佛时光倒转,又回到了归雁山庄之中一般。他猛然惊醒,冷汗淋漓,便起身下床,拉开屋门,道了句:“是谁啊?”然而话音未落,何晏之整个人却被钉在了原地。他揉了揉眼睛,眼前的却不是幻影,来人长得与他一模一样,此刻含着笑,柔情似水地看着自己,正是他的孪生兄长沈碧秋。
何晏之大惊失色,道:“怎么是你?”
沈碧秋却伸出食指点着自己的双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随即拉住何晏之的手臂,将他拽入屋内,反锁了了房门。
何晏之的心突突地跳个不停,压低了声音:“你怎么来了?”
沈碧秋微微一笑:“哥哥自然是来救你啊。”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何晏之,抬手摸了摸何晏之的脸颊,低声道,“浮舟,你瘦了。”
何晏之被他看得颇有些不自在,侧过头避开了沈碧秋的手:“我没事。”
沈碧秋凝视着他的侧脸,微微一笑,又道:“西谷连骈把你软禁在这里?”
何晏之的双眉微锁,淡淡道:“现在外面风声太紧,西谷大人叮嘱我不要随意走动。”
沈碧秋冷笑了一声:“你这傻子西谷连骈可不是甚么好人。”他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我一听说你出了事,便马不停蹄地赶来陈州,片刻也不敢耽搁,连马都跑死了几匹。”
何晏之颇有些惊讶地转过脸,与沈碧秋四目相投,只见沈碧秋的眼下有明显的青色,即使是刻意的妆容,也无法掩盖沈碧秋风尘仆仆的疲惫和倦怠。何晏之的心猛地一缩,竟隐隐有些不忍,低声道:“你怎么找来了这里?”
沈碧秋柔声道:“便是龙潭虎穴,为了你,哥哥也是要闯一闯了。”他握住何晏之的手,“怀远侯田蒙是连朝廷都不放在眼里的人,他们田氏原是察哈台的旧部,后来兵败,才投降了太宗皇帝,但是听诏不听宣,在陈州坐镇一方。你这回误杀了田蒙的独子,他会同你善罢甘休么?”沈碧秋环顾四周,又道,“西谷连骈把你幽禁于此,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他不敌田蒙,自然会把你当做最后一张牌甩出去,到时,田蒙势必会将你碎尸万段。”
何晏之默默不语,沈碧秋却继续道:“西谷连骈不过是想讨好杨琼,才出手救你。单凭你同我的关系,我猜他只想置你于死地。”
见何晏之神色一变,沈碧秋微微一笑:“杨琼果然在西谷连骈营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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