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唾手可得
第二天七点,陆飞被闹钟吵醒,他条件反射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睡眼朦胧地穿好了衣服。他经常独自在家,经历了几回迟到后,他知道闹钟响了以后是不能赖床的,一旦赖了床,既没有人叫醒他,又一定会遭遇时间施的魔法——只沾了枕头一秒钟,睁眼就已经过掉了半小时。
他迷迷瞪瞪地刷了牙、洗了脸,将背上肩,接着双脚踩进球鞋,然后开门、关门、锁门。完成从起床到出门的这一系列动作,陆飞只用十几分钟就够了。
通常,他会在家门口的早点铺上买一个蛋饼,总是要叮嘱做蛋饼的师傅往饼里裹香肠、油条、脆片,还得多放辣。日子久了,师傅一见到他来,就能立刻操作来,一句都不必问。
师傅摊蛋饼的手艺很娴熟,一只手尚在往面饼上铺蛋液的时候,另一只手已抓起一把葱花和榨菜了,手还没挪到那金黄的蛋饼上方,手中的食物就齐刷刷地斜落了下来,不偏不倚地缀在了饼子上,不过一会儿,一手执铁铲抄起卷好的蛋饼,另一只手已经扯下并抖开塑料袋准备就绪了。所谓“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所谓“熟能生巧”,说的就是这种境界吧。
因为师傅的手艺好,售卖的蛋饼十分好吃,所以他家门口的队伍总是比隔壁包子铺长。有时,陆飞排着队,会猛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直冲着他来,他不必转头就可以判断出是鲍瘦猴来了。自从他小学三年级转到这座城市来,鲍瘦猴几乎时时刻刻萦绕在他周围,即便他们最后分别进了a班和f班,陆飞依然常与鲍瘦猴相遇——比如在蛋饼铺子前。大部分情况下,鲍瘦猴都会蓬头垢面着来投靠陆飞加个塞,然后两人捧着热腾腾的蛋饼一起朝学校走去。
这天也不例外,鲍瘦猴顶着长长队伍的压力使劲加塞进来,勾着陆飞的脖子与他一起买了蛋饼。
边吃边走的一路上,陆飞发现鲍瘦猴脚上的白球鞋亮得刺眼,问他:“今天穿了新鞋哇?”
鲍瘦猴一听,竟冒出了些怒气,嘴里满是食物却仍憋不住要回话:“他妈的,昨天补完课买的。”
“他妈的”几乎可以写进《鲍瘦猴常用语手册》里去,他这一句“他妈的”能表达的情绪可多了——“他妈的,作业真多!”“他妈的,我爸妈出差了,噢耶!”“早知道不吃那么多了,拉死我了,他妈的!”“他妈的,夏语墨到底喜欢谁嘛?”
所以,陆飞听到他用“他妈的”来修饰自己买新鞋这一举动,也觉得没什么不对劲的。只见几颗葱花随着鲍瘦猴的一句话pēn_shè了出来,对与他多年为伍的陆飞来说,这也寻常极了。
“大周三的,买什么新鞋呀?”
“他妈的!”这一声骂夹带的愤怒情绪比先前还要多,几乎是一声尖叫,金黄色的碎蛋皮伴随着油亮的青葱一起从鲍瘦猴嘴里飞了出来,“别提了!老子昨天在老牛家补课,一出门,鞋子不见啦!”
陆飞听他这么说,心里明白得不得了,一边听着鲍瘦猴这一顿骂骂咧咧,一边瞧着他亮瞎人眼的新球鞋,不知为什么直想笑。
“哈,你也在老牛家补课啊?”陆飞没想到f班的鲍瘦猴也在牛老师家补课。
“是啊,他妈的。”
“鞋子……怎么会不见的?你知道吗?”
“咳,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鞋子不见了,是老牛家所有放在外面的鞋子都不见啦!”鲍瘦猴凶猛地啃了一口蛋饼,叫道,“被几个小兔崽子扔楼下啦!”
“小兔崽子……咳!那你捡回来不就行了?”
“他妈的,他妈的!那么多鞋子全捡回来了,就老子的左脚那只不见啦!老子就这一双球鞋啊!”
陆飞稍一思考,发觉不对劲,便问:“你鞋放哪儿啦?”
“老牛家门口啊,老牛家地方小,人又多,鞋架摆在外面你不知道吗?他妈的!”
“你把鞋放在鞋架上?”
“是啊,怎么啦?”
“他妈的,你干嘛放鞋架上啊?”陆飞情不自禁地借了鲍瘦猴的口头禅一用,“我们去补课的时候,都把鞋摊地上啊!”
“咳,老牛她一定要我放鞋架上。她专门给我在那里留了个位子啊他妈的,我每次补课就都得把鞋脱鞋架上,要是我脱地上还得给她骂呢。咳,他妈的!”
陆飞越听越觉得奇怪,一经追问才得知,原来牛老师是鲍瘦猴的舅妈,鲍瘦猴自从小时候第一次数学考不及格起,就一直在舅妈家补课了。而舅妈独独让他把鞋子搁在鞋架上也算是优待他了。
鲍瘦猴从来不把“牛老师是他舅妈”这件事视作值得炫耀的事情,反而唯恐避之不及,一提到“牛老师”就要吓出一身冷汗,所以学校里几乎没有同学知道牛老师是他舅妈。
事情总算理顺了,唯一仍是个谜的便是牛老师到底有没有认出那几个“小兔崽子”。
“飞子,我他妈真倒霉啊,昨天穿着拖鞋上上下下捡了几十双鞋子哇,腿都断了,结果我自己的一只鞋却没捡到,他妈的!”
“就你一人捡啊?老牛一定是欺负你,她自己怎么不捡!”陆飞觉得好笑,他没想到自己的恶作剧倒是整到了兄弟的头上。
“老牛就更惨啦!”鲍瘦猴刚吃完蛋饼,伸长舌头舔着嘴唇,“她追那几个小兔崽子,结果摔了个狗□□,骨折啦!”
陆飞的心咯噔一下,一时之间的心情难以言喻——这似乎是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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