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死……死了……”孙冰月惊恐地望着苏萌萌,见她那张圆圆的脸上映着忽明忽暗、时蓝时红的电影光线,一瞬间仿佛堕入了噩梦。
他多希望这就是一场噩梦而已。
他狠狠地掐紧了苏萌萌的手腕,声音却似在喃喃自语:“夏……夏语墨死了?”
孙冰月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念起过“夏语墨”这三个字了。
不过是在几年前,他还能时时刻刻地在口边、在心里、在梦中念这三个字,可现在陡然间提起却要比陌生人的名字还晦涩难读。
仿佛一念起,就能卡住他的咽喉叫他断了气。
他记忆里的那个夏语墨,身子清瘦却强健得很,即便流感四起的季节里,她穿着单薄的线衫和凉鞋,也很少会像别的姑娘那样病得花容失色。至多是流一阵鼻涕罢了,她连感冒药都不愿吃。
又或许是发生意外?
或许是……或许是自寻短见?
他坚决不能认同自己的想法,也不敢再想。
他想,即便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有轻生的念头,夏语墨也不会走上这条道。那个夏语墨,经常笑,偶尔哭,遇到天大的事情也自会有她解决或是发泄的办法,她是比我坚强得多的人——他掏空了心,想到最多的是这般模样的夏语墨。
大一的暑假前夕,孙冰月一时兴起跑去了夏语墨家,迎接他的是那个叫夏子实的男孩,正是夏语墨的亲弟弟。
辨出了这个曾经两次被众人当成“男朋友”的弟弟,孙冰月心里一阵高兴。不过,从那个面目清秀的孩子口中,他又立刻得知了夏语墨已经有男朋友的消息。
孙冰月顶着满脑门的汗,感受着被汗水浸透的背在荫蔽之中迎来的凉意,觉得自己一喜一悲之间窘得就像个十足的傻子。
他木然地把手里的行李箱递给了夏子实。
夏子实拖过行李,麻利地收起拉杆,一把将沉沉的箱子抬过了高高的门槛,浑身的力气似乎要比年长他几岁的孙冰月要大得多。
夏子实将行李箱放在一旁,抬头看着孙冰月问道:“你是她同学么?”
“是啊,你是他弟弟吧。”
“嗯。”夏子实说话间带着些鼻音,声音听起来糯糯的,与他高大的模样不甚匹配,“要不要进来坐坐?”
“啊……”孙冰月不等大脑思考,慌张地说道,“既然她不在,不必了。”
话刚出口,他几乎听得见自己话里颤巍巍的回音,暗骂自己:慌张个什么劲啊!
“噢。”夏子实爽气得很,不作半点挽留,说了一句“那再见喽”就欲关门。
转身要走的孙冰月手里没了那只箱子,原本因久握拉杆而出了汗的手心一下子空落落的,从掌心凉进了心里,他始终迈不开离去的步子,趁着木门还未合上,忙说:“我还是,我还是进去坐坐吧。”
夏语墨家的这宅子老得像个古董。
孙冰月一路走来见到的那些两层的小楼房,已是颇具年代感了,没想到其中还藏匿着这样一处更显久远的老宅。
招呼他的毕竟是个小孩,他也就不那么拘束了。
趁着夏子实回身去冰箱里取饮料的时候,孙冰月在庭院里四处走了走,看了看。
这院子被一堵刚高过头顶的矮墙包围着,角角落落里都种着花草,有一处还立着些青葱。其中一个角落里存着一口水井,不知到底还能不能发挥它的作用。庭院正对着的是一间客堂,虽然四扇门都闭着,但孙冰月仍能猜出门后的居室是什么名堂——因为他的外公、外婆也住在这样的老宅里,只是外公、外婆早已去世,宅子也已拆迁,所以他险些就把这些把他养大的光景忘了。
他恍然领悟,莫名地喜欢夏语墨,或许也和这些特别的事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吧。
他朝着客堂走了几步,走上了sān_jí矮矮的台阶,在西面的露天洗手台上方看见一面镜子。那镜子小小圆圆,被荧光色的塑料包裹着,看起来很廉价,倒是固定在镜子底下的木制搁板别具韵味,搁板上静静地躺着一把老木梳。
孙冰月仔细一看,那木梳上缠着许多白发。
“给,喝饮料吧。”夏子实拿来了几听饮料,搁在庭院中央的小方台上。
那小方台四周摆着几张矮凳和一把大躺椅,孙冰月挑了其中一张矮凳坐了下来。
“你在读高中吗?”孙冰月仰头看着还未坐下的夏子实。
“嗯。”夏子实边说边朝那张躺椅坐下去,但他没有任凭身子陷于其中,而是把背挺直了,盘起了双腿,“你是墨墨的大学同学吧?”
“是啊。”孙冰月忍不住笑了笑,“真有意思,你不叫她‘姐姐’?”
“不叫。”夏子实调皮地笑了笑,“我把她当妹妹。”
“哦?这也行?”孙冰月嘴上吃惊,心里却佩服——也并非因为这男孩这一句半开玩笑的话而心生佩服,只是看到他的举手投足间,透着些虚长了他几岁的孙冰月学不去、养不成的从容和成熟。
“这有什么不行?非得看出生时间来排行吗?谁规定的?”那男孩不屑地辩驳道。
到底还是有些幼稚的,孙冰月暗想,他把这种语气理解为青春期孩子的自以为是和叛逆,便对夏子实报以一笑,不愿与那男孩在这个话题上多作探讨。
“你姐姐,哦,夏语墨,她去找……”孙冰月顿了顿,换了问法,“什么时候回来?”
“也许一会儿就回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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