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驿站内,因阿史那步离居住于此,比比皆是身穿宽大外套、披发左衽的突厥人,室内温热,许多突厥人把自己的浑脱帽和蹀躞带?随意扔掷在桌子上。
整个使者驿站被突厥人粗犷的喝酒交谈声遮掩,突厥中不乏热情洒脱之人,但因他们说话行事过于无拘无束,令望者止步,不敢与其深交。故整个驿站,除了魏国原有的奴仆外皆是阿史那步离的手下。
阿史那步离回房间之际,听闻走廊尽处有两个讲汉话的奴仆在交谈,此次他之所以可出使魏国,皆因他从小学得汉话,虽汉字认不得多数,听人交谈却无阻碍。
阿史那步离虽行事鲁莽,却不愚笨。听得二人口中,“你可知昨突厥使者凌辱的那女子是何身份?”他挥手阻止了手下驱散那两个汉人奴仆,摸着自己的胡须,听两人要交谈些什么。
一个略为稚嫩的声音回道:“听说了,那不是独孤大宗伯家七女郎最喜爱的婢女么?”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南朝梁国权臣陈霸先即将代梁自立,那个婢女是陈霸先之子所看上的,独孤大宗伯也准备把她进献给世子。”
“可是在魏国做人质的陈昌世子?”
“没错!”
“······”
正在小声交谈的两个奴仆转过游廊,看到阿史那步离后立即停止了窃窃私语,屈身跪地,为阿史那步离让路。
阿史那步离冷眼斜睨了二人一番,并未说些什么,便回了自己房间。
半个时辰后,两个身穿粗布衣袍的奴仆出了使者驿站,确定无人尾随后,二人朝着独孤舍的方向走去。
待回到沉香阁,伽罗摘掉紧紧绑在下颌的黑布帛帽子带,长长吁了一口气,她擦了擦额上汗珠,不放心地问独孤颎道:“独孤颎,你确定就这几句话便能令阿史那步离给娥姿姐姐赔罪?在他眼中,娥姿姐姐不过就是一卑贱女子,与奴隶无甚两样。”
独孤颎明眸一弯,笑意莹然,“七女郎可知世人礼佛,佛如何区分他们敬佛与畏佛之心?”
伽罗认真想了一会儿,“你若敬佛,自会畏佛,你若畏佛,必然会敬佛。”
独孤颎摇了摇头,不赞同道:“非也,一人若心中无愧于天地人伦,便一心敬佛祈求心中所愿。一人若心中有愧,便会畏惧佛之六道轮回的惩戒。”
伽罗恍然大悟,兴奋道:“你的意思是,这些话若被旁人听了去,便无甚紧要的。可阿史那步离昨日的作为,令他会担忧同时得罪于魏国和梁国。介时,宇文伯伯会以为突厥是故意破坏魏国与梁国交好,而梁国的陈霸先也会以为突厥看轻南朝梁国,不把梁国来日的太子放在眼中。一个女子且不足以为重,若两国国主联盟起来,突厥一国之力难以抵挡,阿史那步离定会忧心他们的可汗不会轻饶了他。”
独孤颎清癯的面容上露出孺子可教也的神态,“不亏是我教出来的弟子!”
伽罗对独孤颎这次的计谋也甚为满意,不免喜笑颜开,虽不能为娥姿姐姐手刃了玷污她清白的人,但以阿史那步离的身份能够屈尊前来给她赔罪,也是可减轻些许她心中的屈辱了。
独孤颎因伽罗的欢心也微微上扬了唇角,却不忘提醒她道:“至于如何令阿史那步离愈加相信咱们今日诓骗他的话,七女郎可要去找世子相帮了。”
听得宇文觉,伽罗面上的笑意骤然僵硬住,她噘了噘嘴巴,不情愿道:“为了娥姿姐姐,我就先去同他讲和吧!”
注释:?蹀躞(diexie)带:蹀躞带本为胡制,带间有带环,用作佩挂各种随身应用的物件,如带弓、剑、帉帨、算囊、刀、砺石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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