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罗一口气跑到了佩瑶阁,当坐到自己阿母身侧时,已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她嘴角弯起笑意,看向与郭氏坐于次位的大阿姊菱罗。四年不见,如今的大阿姊越发有贵妇人姿态,百花髻上戴有有金簪玉璧,绫罗衣绸缎裙绣有繁花似锦。许是生养了子女的缘故,堆满笑意的眉眼间带了慈善韵味。
崔氏用自己的帕子为伽罗拭去额头上的汗珠,宠溺道:“你阿姊又不着急走,晚上一会儿又如何,非要把自己跑得如此狼狈地见你阿姊么!”伽罗顺势瞧看了一番自己的阿母,蛾眉惊鸿髻比之百花髻富贵大气有余,绣有凤鸟的青莲色衣裙飘飘乎若仙岛道人,令人肃然生出敬意。
伽罗不免又看向了郭氏,凌云髻上插满了金簪玉璧,通体紫堂色衣裙倒是与年岁相衬,一眼便看出是精心装扮过的。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藕荷色上衣及雪青色褶裙,不免心有余悸,好在王傅母及时拦住了自己,不然自己若真是不曾好好梳洗便跑了过来,此刻阿母定然觉得面上无光。
她扯了扯自己的袖袍,纯真笑道:“我这身衣裙的面料与大阿姊相同,我记起今早从铜镜中看自己的模样,却没有大阿姊穿着显富态好看。素素清清的,毫无韵味。”
崔氏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大阿姊已贵为人妇,又生育了两个儿子,这份富态之气,岂是你这个尚未出阁的女郎所能比及的。”
伽罗一时无言对得上阿母的话,只得微微垂首绕了一圈自己散落肩上的云鬗,笑着不再言语。
郭氏亦笑道:“伽罗打小便与菱罗最要好,姐妹二人情深。再过个两年,待伽罗及笄了,嫁于世子后,那时姐妹二人便又成了妯娌。”
菱罗拉扯了一下自己阿母的袖袍,“阿母,到那时世子已是太子,尊卑有别,我与伽罗又岂能以妯娌相称。”
郭氏懊恼道:“怪我糊涂了,夫人莫怪!”
崔氏轻笑了一下,“郭姐姐言重了,有什么怪与不怪的。那尊卑是宇文家的尊卑,他们姐妹二人不都是独孤家出阁的么!”
郭氏忙摇头道:“咱们独孤舍也是讲究尊卑嫡庶的士族之家,是妾身方才一番话唐突了,她们虽是姐妹,但也是嫡庶有别的。”
崔氏只笑着不语,伽罗已无了来时的欢喜雀跃,忙开口问独孤菱罗道:“大阿姊,你同姐夫此时可带了贤儿和贞儿回来。”
菱罗笑着颔首道:“大君遣人送书信着意让带了孩子回来,因带着他们,我们一路走走停停,在驿站浪费了不少时日,才回来得如此晚。”
郭氏与菱罗对看一眼,徐徐开口道:“夫人,既然说到孩子,菱罗与妾身商议了一事,妾身觉得应由夫人拿主意。”
“何事?”
菱罗忽而跪地,百花髻发出一阵碰撞的响声道:“嫡阿母,此次大君诏我夫妻二人带孩子回来,一是想念孙儿,二是想要从我所生育的两个儿子中选一个过继给早逝的阿弟。”
崔氏愕然道:“可是早殇的宇文震?”
菱罗潸然泪下,点头称是,“嫡阿母,大君与夫主此番意思是想把我所生的二子贞儿过继给震阿兄。我方才求阿父时,阿父竟也同意过继贞儿。您帮女儿劝一劝阿父,让他周旋一番,把婢女所生的三子实儿过继给震阿兄罢。”
崔氏令伽罗上前扶起菱罗,宽慰道:“你是独孤家的大女郎,嫡阿母不会让你受此番委屈的,我一定会好好劝你阿父。”
伽罗面容上的欣喜之意不由得再次黯淡下来,今日一番小聚已不是她心中所想得那般家人团聚,大阿姊已嫁人且有了子嗣,每日所想所求多是与其夫其子有关,事事皆已变得不似她儿时那般单纯且易于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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