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当晚七点四十,离春晚开播还有一会儿,叶季安把一桌菜上齐,统共六菜一汤,黑椒釉汁配烤猪肘、白灼大虾、脆皮蛋卷、柠檬煎鳕鱼、蒜蓉荷兰豆、清炒塔菜,还有一锅莲藕炖腔骨、两盘半只不破的水饺。
“不用吃完,别撑着了,”他咬开啤酒盖,给自己和梁逍倒上,“就图个喜庆。”
梁逍放下拍照的手机,抬手和他碰杯,“吃撑就吃撑了,因为太香。”
叶季安已经习惯他的嘴甜,支起下巴,眨眨眼睛,“那你准备先尝哪一道?”
梁逍把筷子落在那道最让叶季安费心的烤猪肘上,咬在嘴里有咔嚓脆响,他看着他,“比我在餐厅里吃到的好。”
叶季安又灌了口酒,“你就蒙我吧。”
梁逍一脸无辜,“前辈准备先尝哪一道?”
“我看看饺子咸不咸,”说着,叶季安夹起一只水饺,也没蘸醋,空口放进嘴里,“还行,比我想的要好。”
他的眉头却又皱起来了,“调味还是有点重,太久没包了,以前一个人煮点速冻的就行。”
几米外的电视骤然开始吵吵,那是春晚欢腾的开场音乐,梁逍也去尝那饺子,不禁在心里发出一声惊叹,如果说上午的芹菜让他对饺子产生了心理阴影,那这一口,就把阴影又全部抹除了。
“前辈,在南京的时候,也是你负责包饺子吗?”他柔声问。
“差不多,我妈调馅,我擀皮和她一起包,”叶季安开始剥虾,剥得又快又齐整,往梁逍碗里放,他扯出一把笑,“我爸和我弟弟……都不是能进厨房的人。”
“那他们现在还在一起过年吗?”梁逍还是专心致志地看着他,那种目光,毫不避讳地流露关心,虽然问的是别人的事,还是让人感觉温度太高了。
于是叶季安低下头去,“应该是吧。我弟弟在上海工作,过年带着老婆孩子回去看爸妈,坐高铁也就一会儿的事,年夜饭现在都出去吃了,会给我打一个电话。”
第四只虾落进碗里,梁逍则握住停在碗沿、还没来得及缩回去的手,“如果说起他们让前辈觉得不开心了,我们以后就不说。”
叶季安的腕子明显僵了一下,他的目光还在躲避,“也没有。为什么会不开心啊。”
“嗯。”梁逍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又放开那只手,他也开始剥虾了,放到叶季安的碗里。
叶季安显得有些无法适从,抽出纸巾擦了擦手,他拎起刀叉准备趁热吃鳕鱼,手机又响了,就放在桌面上,屏幕上的姓名醒目:叶之鸿。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抱歉,”叶季安下意识道,“是我弟弟。”
梁逍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抱歉的,他放下筷子,“要我回避一下吗?”
“不是,不要,”哪知叶季安竟然慌了,他站起来,抓着手机钉在桌前,眼睛看着梁逍,里面的光在闪动,“……能让我坐你旁边吗,我就想,靠着你。”
第20章
客观上来看,叶季安并非对如何面对弟弟打来的电话而感到无措,相反年年演练一回,已经能算是经验丰富了,他之所以这样紧张,或许可以把原因归结在上午的拜访上面。某些回忆被触发了,于是本能也跟着跑了出来,他就是觉得很不舒服,想到即将听到的口气、谈及的事情,也想到信号另一端的那张脸,他的印象早已渐渐模糊,但就是很不舒服。
靠在梁逍旁边是舒服的,所以他靠了上去。一张普通高背椅上坐两个男人,梁逍默默给他让出一半,还在安静吃菜,把虾头拔掉,又把虾肉蘸进醋里,好像并没有太把他的反常放在心上,这也让叶季安感到某种放松。
他按下那个绿色的圆圈。
传来的却是母亲的声音。
久违的南京话,问他吃饭了没,还在加班吗,北京是不是特别冷,有没有放鞭炮,竟然还对他说新年好。叶季安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更深了一层,这就好比是回复领导的拜年短信,他头脑木然却反应迅速,对母亲的每句客气报以同样的客气。紧接着又是父亲,那种严肃寡言的知识分子形象似乎永远不会变了,至少在叶季安面前,他一直致力于维持它。干巴巴地说了几句吉祥话,谈了谈健康状况,又在工作上笼统地指点江山一番,听筒又被交回母亲手里。
叶之鸿呢?叶季安问。
在开车呢,带我们去饭店呀。母亲回答,听筒里还传来小孩的笑声,脆生生的,应该正被抱在怀里。
叶季安的手也被握住了。梁逍不动声色,指缝间还带着白灼虾的湿润,扣住他的五指,又靠在椅背上,静静看着他。
“嗯,好好玩啊,”叶季安笑了笑,“童童,微信给我拜个年,我给你发压岁钱。”
话音刚落,那小孩直接在电话里拜了开来,门牙好像还在漏风,稚嫩的声音熟练地说着甜滋滋的话语,等他这个素未谋面的亲戚一开心,给他包个大的。
叶季安很快挂掉电话,微信转账的数额是2019,他把手机放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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