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申快四年了,可均臣还没有过一双真正的皮鞋。随着年龄长大,姨母让均臣购置一双皮鞋,但此时皮鞋大涨价,姨母给均臣的材料又太坏,便另买新皮料,让皮匠去做。这天皮鞋终于做好,工钱二千三百元,也实在不便宜。这两天日记簿也已用完,皮鞋所需的什么鞋油之类又要购。莉霞在乡下米又不够了,泉将与大舅父回申,他对此超然其外,所以莉霞只好向均臣借四千想托人带先下去。均臣的债越欠越多,真是愁煞了人。
皮鞋刚买没几日,就遇上沈老三的大婚。昨天天下着极大的雨,均臣为替沈搬嫁妆,冒雨到太平去雇车,但因车均出动,直等到五时始在别家等着蓬车一部。开至北山西路天潼路的“天成祥烟纸”,那是沈的岳母处。许多人扛上了嫁妆,在其家中卸下,等卸货完已经六时多,均臣淋了一身的雨,幸亏新做的皮鞋没有穿。而今天天却晴朗得很,正应了昨天沈老三说的,如今天晴天,便是正逢结婚吉日,诚为“好幸运”也。
一早均臣就穿上他的新皮鞋出门,脚上的新鞋,戈登登地响,好像不是自己的脚,短短的路,均臣被新鞋拖着来到店里。第一件事就是写英文报价单,用英文写,这在均臣还是初次,英文拼写多数弄差。张柄初在旁边看了嘲笑道:“还要学学呢?”均臣听了面红耳赤,心中殊为不甘,心想:“固然像我这样态度学生意,是根本不可以的,到底有四年了,说起来怪惭愧。但你们办事都是包办**,漠视别人,让我英文都忘了,在这些你们也该原谅和自省吧?”上午十时张柄初又忽叫均臣旋子母螺丝了,这可说是无中生有的。其原因大约是其弟有公干出外,而见均臣空着,所以要充分利用时间。
下午均臣等就去沈老三处为晚上的婚宴帮忙。到了沈家,见到葛夫人及其妹等长舌妇均在。均臣感觉到她们看着他的异样的眼光,在均臣看来,这些就是他非常厌恶的自以为上等人自居的眼光,对人家都当作“下人”的眼光,也说不定这些眼光是对着均臣穿的那双皮鞋在发感谓呢:“这全靠我们,靠葛先生的提拔才有今日的,才让你穿上了皮鞋,小赤佬!像你这人久远只有当差资格吧。”均臣这时看到寒酸满身的亨通木器店所谓“总管”的老朱,老朱见到均臣的模样和葛夫人们的态度,马上确定了均臣的身份,立刻就叫他去买物,其自大之丑状引起均臣极大的反感,面部虽笑,心中则巴不得给打他几巴掌。葛夫人大概因均臣的姨夫曾为他们出力过了,所以极其客气,叫沈老三致电于姨夫,沈老三“来呀来”的一阵喊,面对这些势力鬼,均臣只有心中冷笑。
五时算行婚礼了,毛全泰老板杨文寿来证婚,西洋瘪三吹“打打”,新娘傧相姗姗而来,老赵“喝板”:“香烟缥缈,灯火辉煌,新郎新娘齐登花堂!”,毛全泰老板杨文寿念结婚书,像蚊子叫,还要“吃力子”。接着就是去行‘合卺礼’,也就是喝‘交杯酒’也即‘同心酒’。是由一条红绳系住两只酒杯,酒斟满,新郎新娘各端一杯同饮,饮至半杯,二人再交换酒杯,并一齐饮干。然后就是吃流水席了。在宴席中途沈老三叫均臣为其到赵家去拿马褂,均臣心中殊愤,便欲乘黄包车去,可沈则叫他乘电车,气得均臣心中大骂:这种吝啬鬼,从来未见。七时多开菜了,大家等到沈老三做“复女婿”[1]回才开始吃。其时已八时半,草草吃好,看着葛夫人等像煞有介事准备闹洞房之状态,愈发使均臣呕饭了,于是均臣在与沈老三“打朋”[2]几句后,甚为无趣,加上九时还有夜课,就借故归了。
夜科只上半途,忽闻“噼噼啪啪轰轰”的枪炮声,于是谣传纷纷,自命“知识分子”的学生们要走了。可日文教师说:“这个空炮没有火药的,是演习。”于是学生们兴奋了:“为什么是空炮?”“是野战炮吗?”“机关枪吗?”…这个叫井の上的教师叽叽咕咕地回答,下面学生则引以为滑稽,于是笑,似乎演习不关他的事。均臣看到这种“笑”,就想起那是近乎鲁迅先生在日本看见华人为俄之间谍,被拉而被杀时同类的弟兄围绕着大笑看的影片一样。时间经过这许多,看来中国仍是阿q时代啊!
堂上嬉笑一片,估计课是上不了了,于是均臣独自溜出来,心想既然是演习,就不怕吃流弹了,他就顺路去了姨母处。到姨母处,开门竟是大舅父的女儿韵芬,原来大舅父带着韵芬和泉一起在昨日下午三时乘宁绍船来的。此刻大舅父还在姨母处,而泉已回自己家去了,均臣便与他们闲话起来。大舅说均臣母亲在下月也要出来,相帮办理韵芬的婚事。又说,白沙造机场的事已确定,并无被三五打退之事。乡中仍如此,“陈老头那坯复来,有保长之希望。此贼若上台,不知日后村民将苦到如何程度。”大舅慨叹着,大舅说的陈老头是村上的恶霸,日人一到,便拉出了一支武装,与土匪暗通,鱼肉乡邻。
这时姨母叫均臣到灶间,原来姨母家有大鹅一只,忽然生病了,摇头闭目,现已将气绝,姨母意思是让均臣杀了,明朝下菜。均臣充勇欲死,但因其是病鸭,像病人一般的不敢近,均臣小心地在它喉间拔毛,鹅头部尚微颤着,他吓得连忙放手,想鸭也是活的东西,为什么为了贪口福而去掠夺了它们的生命,而来鲜一鲜口福呢?但他总于开刀了,而鸭已断气,滴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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