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年的夏天,颜舒终于从大学毕业了。
她高考被数学拉了后腿,总分数不高,本来不想读大学,但迫于母亲的压力,不得不屈服选了一个极其普通的二本大学。而之后雪上加霜的是,她因为分数不够,志愿专业被调剂,最后只能去学她完全没有一点兴趣的动画制作专业。
四年时间,完全就是硬撑过来的。
所以当毕业在即,所有人都忙着投简历找工作面试的时候,只有她和南照成天窝在寝室里不管不顾的睡大觉,对这些事一点也不上心。
比起临时抱佛脚,毕业了才开始思考人生方向,思考如何在这个社会上生存下去,颜舒和南照显然是属于激进派的。
她们已然明白自己的未来何在。
南照画画极其有天赋,成名也比颜舒早,她的人生方向仿佛从她被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书写好了。
而颜舒则是因为自小跟母亲一起生活,两个人相依为命,是现实教会她未雨绸缪,也是现实教会她,如果想要自由,先就得做到经济独立。
所以她从高中开始就写小说,一路勤勤恳恳,难得没有三分钟热度,之后到大学毕业她已经在杂志上有了自己的固定专栏,再加上网站的连载小说,每个月她都能拿到一笔数目尚算可观的稿费。
她想养活自己,在不依靠任何人的情况下。
对于大多数刚毕业的大学生来说,走出安逸舒适的校园,迈入外面的世界成为一个真正的社会人,他们其实是非常忧虑的。
因为他们没有底气。
但毕业对颜舒来说只意味着解放。
她喜欢读书,但只想读自己感兴趣的书。她不喜欢考试,也厌恶参加那些无趣的只为修够各种学分的无聊报告会。她受够了大学校园里那种虚伪的,人人都在抱怨却从没人敢作出改变的假上进气氛。
她以为她就要自由了,却没想到母亲忽如其来的重病打碎了她关于未来的一切幻想。
颜舒接到季天成电话的时候正在参加班级最后一轮的毕业酒会,她被人灌了很多酒,要不是身旁南照提醒,她根本感觉不到口袋里电话在响。
她拒绝了南照的搀扶,摇摇晃晃走出包间,背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接通了电话。
饶是颜舒这辈子写过那么多或华美或悲戚的词语,但她永远无法形容那一刻,当她满心喜悦的接通电话,想要告诉老季自己终于解放了,却都还来不及叫一声“老季”就听见电话那头季天成声音疲惫的说“你妈生病了,是乳腺癌”时,自己是什么样的感受。
很久很久以后,颜舒偶然回想起那一天,觉得,那大概是冷吧,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
乳腺癌。
颜舒不是医生,她不懂病理,但从季天成嘴里吐出来的那个“癌”字在一瞬间摧毁了她所有的神识、坚强以及冷静。
那一刻,那股冷气从心口一丝丝漫上来,如附骨之蛆,裹着刀片刺破皮肤,钻进骨肉,紧接着又拉扯着血肉生长出来。
明明是酷暑六月,她却如坠冰窖,仿佛全身上下插满了支棱八叉的尖刃冰棱。
胃在一瞬间开始痉挛翻腾,那些十几分钟前被她不要命似的灌下去的酒被她对着马桶吐了个干干净净,到最后,她整个人几乎都快要埋进马桶里。
天昏地暗。
颜舒瘫倒在厕所地板上,大口大口喘气,像被海浪无情拍上岸奄奄一息的鱼。
“小舒。”南照站在厕所门口怯怯叫她名字,手里捏着她往厕所冲时不小心掉落的手机。
颜舒沉默着,突然笑了,坐在地板上满脸狼狈的冲她招手,示意她把手机递给她,而后把她赶了出去。
南照被她最后那个眼神狂乱的表情吓得不轻,一直守在门口没敢动过,奈何厕所门质量太好,里面说了些什么她一句也没有听到。
但很快,几乎都没到两分钟,颜舒出来了,脸上神色冰冷的可怕。
认识她四年,南照只在大三上学期的时候见过一次她这种表情。
记得没错的话,那次是她的父亲去世了。
颜舒脱力的靠着墙壁,头歪着,从外衣口袋里掏出烟盒,哆哆嗦嗦的点燃一根,说话声音不可抑止的发抖:“南照,我身上没钱,你借我点钱。”
南照被她这副模样吓坏了,也不敢多问,匆匆跑进包间,拿了背包出来,取出自己的证件后直接把整个钱包给了她:“我现金不多,□□都在里面,密码你知道的。”
颜舒盯着她皱成一团的眉毛和呼呼喘气的胸膛看了几秒,突然咧嘴笑了:“傻子,你紧张什么?”说完,直起身来,掐灭烟头,从钱包里取出一张卡扔回给她,“都给我了,你想去大街上讨饭啊?你会吗你?”
南照张了张嘴,急切的想说点什么来安慰她,但脸都涨红了也没蹦出来一个字,这一刻,她真是恨死了自己的不善言辞。
颜舒却明白她的心思,拍拍她肩,像是安慰她又像是安慰自己似的,连连道:“没事的,没事的……”
只是那声音却全然透着迷茫和凄苦。
当夜颜舒买机票飞回四川,航行过程中天气不好,短短两个多小时时间,飞机一直在跟气流打交道,这让她在飞机上又晕天晕地的吐了一次,然而吐无可吐,到最后都只是在干呕。
她差点怀疑自己会死在这架飞机上。
之后她连夜赶到了医院,重症室外,季天成看着脸色煞白,站都站不稳的她,吓得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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