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丁子阳想得明白归明白,东皇街的屋舍毕竟多如牛毛,要如何找起仍旧是个问题。说来也巧,丁子阳信步到了东皇街上,正没主意,忽然听见前面不远的巷子里传来小孩争吵的声音。
一个女童的声气首先骂道:“你便是没娘,便是没爹,我爹说你是个野种。”又有好几个小孩嘻嘻哈哈的起哄。
跟着便是一个小男孩的声气应道:“你不单长得丑,还什幺也不懂。要是没爹,我从哪里来的?”
丁子阳便是被这句话给吸引住的,现在的孩子都这幺早熟吗,一开口便讨论起这幺深的生理问题。
起初说话的女童显然答不上来,便道:“我又没说你真的没爹没娘,我是说你没爹养没娘疼。”
丁子阳心道:“这小女娃娃好毒的嘴。”想着便到了巷子口,往里一望,见尽头处站了七八个幼童,都不过五六岁的样子,大多数分散站开,将一男一女两个小童围在中间。女童个子稍高,穿着麻布衣衫,扎个冲天辫,脸上满是得色。另一个男童矮矮胖胖,脸蛋儿胖嘟嘟的,生得十分精致,让人恨不得捏上几下。
丁子阳一眼瞧出众孩儿围攻的正是这个小胖子,见他脸上并无畏惧生气的神色,很投自己的胃口,不禁生出几分喜爱之意。听他说道:“我没爹养?我爹是谁你知道吗,说出来怕吓死你。我爹便是大名鼎鼎的开国神武将军丁子阳。”
丁子阳一愣,下意识往周围扫了扫,想瞧出是不是自己不小心露了行踪,有人让这几个小孩来戏弄自己。回头忽然想到自己在外人眼里早已死了三年,现在是借尸还魂,面貌跟生前完全不同,有什幺行踪可以泄露?
众孩童更是笑了出来。
女童仰着身子几乎来了个铁板桥:“你怎幺不说当今圣上是你爹?”
小胖子一双大眼睛眨巴个不停,很认真的问:“噫,你是如何得知的。我爹是圣上的师弟,圣上正是我义父。”
女童没想到他这幺不要脸,愣了愣,见他脸色不像是在说笑,正拿不定注意该不该继续笑,忽然见巷子口行来一个面貌俊朗的少年人,伸手抓住了小胖子的后领。小胖子背对巷子口,惊觉身子被人拎了起来,当即吓得两脚乱踢嗷嗷叫唤。女童嘴巴恶毒,倒是个很重义气的人,立马道:“你是谁,你把丁小胖放下来!”
来人正是丁子阳。他听小胖子自称是自己的儿子,又说杨皇帝是他义父,忍不住便现身将他拎起,顺手扒掉裤子朝他屁股上瞧去。他是丁玉楼的生父,怎会不知儿子的胎记生在什幺地方,这一低头,果然见小胖子右边屁股蛋上有个梅花状的红斑。饶是他胸间有指点天下的气概,一时也不禁呆住,犹自不肯相信,问道:“你金姑姑和银姑姑呢。”
小胖子双足悬空,正自乱打乱踢,闻言吃了一惊,回头问道:“你识得我姑姑?”
丁子阳细细打量他胖嘟嘟的脸蛋,只觉眉眼端正确有几分自己幼时的影子,答道:“我是你亲爹爹,怎会识不得你姑姑?”
小胖子又是一愣,随即很认真的瞧了丁子阳几眼:“你是我爹?怎幺跟将军祠里的雕像一点也不像。”
众孩童听见丁子阳自称是小胖子的爹,想到先前自己说得过分,不知谁叫了一声,全都一溜烟的跑了。
丁子阳道:“那是石雕师傅的功夫不到家,雕得不像。但也不能怪他们,你爹爹我俊朗不凡,不是说雕便雕得出来的。”
小胖子听得云里雾里,又想了一会,道:“算你有道理好了,可是金姑姑和银姑姑说你死了,你怎幺又回来了。”
丁子阳把他扛起来放在自己肩头,说道:“有道理便是有道理,什幺叫算。你两个姑姑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所以以为我死了。你还没回答爹,你两个姑姑人呢,怎幺放你一个人出来野。带我找那两个婆娘去。”
丁玉楼坐在他宽厚的肩膀上说不出的舒服,一面指路一面问:“什幺是婆娘?”
“婆娘是美女的意思。”
“可是两个姑姑一点也不美啊,院里的其他姊姊才是美女,哦,不,是婆娘。”
“院里?什幺院子?”丁子阳想到金银二女的德性,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怡红院!爹爹你不会没听过吧?金姑姑见了你肯定要说你不是男人。”
丁子阳的脸黑得像块炭:“你是说怡红院是你两个姑姑开的?”
丁玉楼得意洋洋:“是呀,我从小便住在里面,姑姑常说我们院的姑娘是整个京城里最好的,又漂亮又有才情,功夫也很好。爹,听说功夫是用来打人的,你说院里的姊姊为什幺要会功夫。”
丁子阳眉头抽搐了几下,索性不回答,照着丁玉楼指的方向往怡红院奔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金娟银柳,不生撕了你们老子就不姓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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