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令元握着茶杯,指腹在杯壁上缓缓地摩挲,一副兴味儿十足又似笑非笑的神色,视线则徘徊在阮舒和庄佩妤母女俩之间。
不过这份安静并没有维持多久。
过道上忽然传来林妙芙的声音,在询问送完茶水退回去的庆嫂。
“听说我姐带了新姐夫回来?”
阮舒的眸子应声眯起。
随后,耳中捕捉到的是脚步声,没两秒,林妙芙的身影转出来拱门,出现在视线范围内。
阮舒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个形如枯槁的林妙芙。毕竟春节前最后一次见面,林妙芙得知了唐显扬马上要结婚而新娘不是她的噩耗。想来应该每天以泪洗面、情绪不佳。
阮舒甚至想过她会不会又死皮白赖地跑去找唐显扬。
然而,昨天在电话里听庆嫂汇报林妙芙,并无任何异常。现在果真看到她的气色十分地好,阮舒心中的疑虑更甚。
林妙芙的注意力却显然不在阮舒身上。
阮舒所坐的位置恰好正对拱门,她清楚地看见林妙芙的目光最先落在傅令元身上,微微闪过一丝夹杂着亮光的讶然。很快地,她将目光转向庄佩妤,轻快地走过来:“妈~”
旋即,她朝阮舒看过来:“姐~”
最后,她才又转回到傅令元:“这位一定就是新姐夫了。”
“你好,新姐夫~我是她的妹妹,妙芙~”林妙芙笑得灿烂。
三次了。短短两分钟的时间内,接二连三地强调“新姐夫”的用词。
阮舒嘴角微弯出弧度,不说话,等着傅令元自行应付。
傅令元瞍阮舒一眼,勾勾唇,然后看向林妙芙,目露狐疑:“为何是‘新’姐夫?”
林妙芙显然就等着傅令元的这一问,表情是一副刚反应过来自己无意间说错话的模样,赶忙捂住了自己嘴,随即朝阮舒投了一记畏惧的眼神,最后返回来对傅令元连连挥手、不断摇头:“没什么没什么!我口误!姐夫没在意!”
“妙芙。”
寡言少语的庄佩妤猝不及防地出了声,语调平缓口吻淡淡,与平日唤林妙芙的方式并没有任何不同。
但插声的时间点略有微妙。
闹不明白是巧合,还是另有意味。
阮舒不禁瞟了瞟庄佩妤——就因为傅令元这个外人的在场,她今天的言行举止总是不经意便出乎她的意料。
“妈,不是说了我想和你一起见见姐夫嘛,人来了你怎么不让庆嫂通知我?”林妙芙有点撒娇地抱怨,在剩余的一个石凳上坐下,“你们刚刚聊到哪了呢?”
没有人吭声回答她。
傅令元慢悠悠地提起茶壶,给庄佩妤和阮舒先后添茶。
林妙芙尴尬了一下,却是继续开口,将话头瞄准了傅令元:“姐夫是海城人么?看着有点面生呢。”
“前段时间刚回国。”
“原来如此。”林妙芙作恍然状,随即用兴趣的八卦口吻,一连串地问,“姐夫是从哪国回来的?之前是出去留学吗?和我姐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认识的?我姐的消息捂得很紧,从来没听她说起过的。”
“既然你姐没说过,自有她不说的道理。”
皮球被踢回来。林妙芙愣了愣,干巴巴地笑,“姐夫真会卖关子。”
随即她话锋一转:“不过我姐平常是个工作狂,大部分的时间不是在办公室里处理文件,就是在外面与客户应酬。姐夫原本应该是我姐的客户吧?那么姐夫在哪儿高就?”
“林氏。”
答案始料未及。林妙芙又一次愣怔。
“我是你姐的下属。我们是办公室恋情。”傅令元闲闲散散地笑,回答的是林妙芙,笑意却是面对阮舒的。
有点别具深意。
阮舒其实并不懂他其中的深意,然而脑子里自发浮现出一件事——那个晚上,傅令元拎着宵夜突然出现在公司,在她办公室的休息间里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还把她压在她的办公桌上调了会儿情。
莫名其妙。
阮舒极轻地蹙蹙眉,垂了垂眼帘,避开与傅令元的对视,甩开回忆。
然后她重新抬眸,站起身:“三哥,你一会儿不是还有事?现在时间差不多,别耽搁了。”
很明显地在暗示他走人,而且是让他一个人走。傅令元挑挑眉,没反驳她的话,却是道:“你不是说要回来拿点东西?现在上楼去拿吧,我在这里等你。”
阮舒看着他,微拧眉。
傅令元岿然不动地坐,没有要动的样子,隐约传递出一股子的坚持。
稍一踌躇,阮舒笑笑,道:“我想了一下,又好像并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带,咱们现在就可以走了。”
要是把傅令元单独留在这里,恐怕林妙芙会说出更出格更不堪的话。
当然,她并非担心傅令元将这些话听进心里。只不过她和林妙芙毕竟是同一个妈生的姐妹,再放纵林妙芙说下去,丢的可就不是林妙芙一个人的脸。
正思忖着,又听林妙芙还在锲而不舍地找存在感:“这么就要走了?姐夫你不是才来没多久?怎么着都应该吃顿饭不是么?一会儿边吃边聊,我这儿可是有很多关于我姐的糗事儿可以挖噢~是增加你们对彼此了解的好机会~”
是糗事儿还是丑事儿?是增加了解还是认清真面目?
阮舒睨林妙芙,忍不住露出讥嘲——是因为她棒打她和唐显扬,所以她非得也拆她的姻缘?
如今她倒是在庄佩妤面前也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要狠狠与她针锋相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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