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小看娘亲了。”雪娘淡淡的,“最难的时候我都活了下来,没理由现在会垮掉。”
景琅怔怔的看着母亲:“母亲,我可以抱抱你吗?”
雪娘不说话,抬头看向天空。
“这个晚上,是我的族人被屠杀十八年整。”她幽幽的说着,“你的身上流着屠杀他们的仇人的血液,你留在这里,他们的亡灵将无法平息。所以,你就这样走吧。”
“母亲……”
“久久,”雪娘的声音还是严厉,却有了复杂的情绪在内,“你长得更像景立天,所以,求求你,走吧,别让娘看到你的脸。”
景琅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仰头,看着明月当空,闭上眼睛,两行眼泪,从她的眼角慢慢落下来。
“母亲,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走。”半晌后,她睁开眼睛,跪下来,冲母亲的背影磕了三个响头,“母亲,你保重,待我实践诺言的时候,再回来看你。”
雪娘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但终究没有回头。
景琅站起来,转头,毅然离开。
身后,风吹草动,她似乎又隐隐听到了亡灵的呐喊。
她不敢停下来,不敢回头,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的跑回去。
她一口气跑到山上,感觉离村庄相当远了,才停下来,喘着粗气,回头。
村庄确实离她远了,安静的躺在山脚下,沉睡。
脚下明明是那么巨大的一个坟场,弥漫着沉重的悲伤与怨恨,但从山上往下看,却只看到如诗如画的幽静与安详。
景琅无力的坐下来,看着在月光显得如此不真实的村庄,心头有些茫然。
明月正在慢慢的隐到云层之后,月色也慢慢的淡了,估计已经过了午夜。
雪山茫茫,她不能在夜间探路,要走,也只能等到天明再走。
所以,在天明之前,她还可以呆在这里,看着母亲的所在。
只是,好孤独……
她从出生起就是孤独的。
没有兄弟姐妹,没有亲戚朋友,没有宠物玩伴,她唯一有的,只是母亲。
当母亲不在身边,那种孤独,便犹如这她早已习惯的黑暗,将她吞噬。
她不由屈起双膝,抱着腿,将头枕在膝上,再次想着母亲。
想着母亲之前对她说的话,想着母亲对她这么说时,会是什么表情?
母亲为什么不肯面对她,看着她呢?
她这一去,很可能要很久很久以后才能回来了,也许她再也不能回来,也许她回来时母亲已经不在。
回想母亲最后的背影,那般决绝,就像要永别一样……
母亲,该不会是真的要与她再也不相见吧?
一阵大风吹来,捎来山下的草木和阴森气息,她仿佛又听到了哭声,仿佛又看到了那些亡灵。
于是,母亲的话又响彻在她的耳边:“像我这样的罪人,早在十八年前就应该与族人一起作战,一起死去,一起化为这里的土地,虽然现在已经晚了,但是,我终究是回来了……”
她猛然睁开眼睛,跳起来,眼里散发出惊恐的目光。
母亲……该不会已经做好了以死谢罪的决定吧?
这个晚上,正好是母亲族人的十八年忌日,母亲,该不会就是决定在今夜去死吧?
她仔细回忆母亲所说的话,所表露出来的眼神与表情,那般的坚定,那般的冷酷,然而,却又那般的平静,唇边甚至还时不时的泛起微笑。
那种微笑,母亲此前不曾出现过。
那是……解脱的微笑!
还有,刚才,与她分别的时候,母亲自称了“娘亲”——这,不正常!
她猛然丢下身上的包袱,往山下狂奔而去,心里满满的都是惊恐。
刚才母亲与她的告别……其实就是母亲对她最后的诀别!
但愿还来得及!
这一次狂奔,一定是景琅出生十七年来跑得最快的一次。
风从她的耳边“呼呼”刮过,仿佛在厉声的责备她。
当她冲进峡谷时,原来还算皎洁的天色突然之间就变得暗昏昏的,她似乎能隐隐看到无数的魂魄盘旋在她的身边哀鸣。
浓重的不祥之色,几乎将她吞噬了……
她冲到与母亲告别的地方,那里空荡荡的。
她停下来,侧耳倾听,母亲在哪里?
没听到任何与人有关的声音。
她在幽暗中摸索着前进。
如果母亲要自尽,应该会选择在最亲近的、最令她感到愧疚的地方自尽。
那会是什么地方?
脑里电光石火的闪烁片刻后,她想到了。
她来的时候,特别注意到了峡谷中央那处最大的坟墓,上面的石碑上刻有“族长”两字,而且坟墓还特别被清理过了——母亲说过她的祖父是族长!所以,母亲对那处坟墓的感情一定是更深的。
所以,母亲很可能会选择在那里自尽。
她已经很累了,汗如雨下,气喘如牛,但她还是像疯了一样的往峡谷中央冲。
不知过了多久,前面突然出现火光。
她冲出一片草丛,绕过几棵大树,看到了那个比起其它坟包来显得高大一些的坟墓,也看到了母亲。
雪娘站在一大堆木柴与茅草之上,手里举着一支火把。
景琅知道,母亲这是打算,用同样的死法追随族人而去。
“母亲——”她凄厉的叫了一声,就要扑过去。
然而,风突然变大,“呼呼”的风声与“杀杀”的草木飘摇之声掩盖了她的呐喊,而且她还是逆风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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