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历四年,元日。
按照大宋的风俗,这一天最重要的事首先是祭祖。
鉴于杨家的特殊情况,只是在家中正堂立了一块杨氏列祖列宗的牌位,放置了些许贡品,上香叩首,聊表敬意。
其次便是拜年!
正月初一,朝会必不可少,而且会格外隆重。
天不见亮,文武百官便赶去皇宫,在大庆殿向皇帝赵祯拜年,尔后皇帝会赐宴群臣。
寻常百姓则是换上一身新衣裳,携带些许礼物,前往亲朋好友家中,登门相互拜年道贺。
杨家在东京没有亲戚,来往的唯有邻里,以及果子张、李铁匠这些生意伙伴。
但凡有客人到来,一身崭新花裙的杨雪便站在门口,笑盈盈地迎客人进门。
茶点果品早已准备好,好生招呼着,如果有孩童,杨浩还会给六十六个铜板作为压岁钱,图个吉利。
让杨浩意外的是,沈放竟然派了个仆从前来拜年。
这年头仕宦之家是不亲自上门拜年的,尤其是东京这等皇亲国戚,高官显爵聚集之地。
若是一一登门拜年,恐怕两个月时间都走不完,故而除了亲近重要人家,大都是派个仆从带着名刺和礼物登门,号称是“拜年飞帖”。
沈放能记得派人前来,可见还是把自己当朋友的,杨浩颇为感动。
前往沈府回访拜年肯定不合适,故而打赏了拜年的仆从,并令其捎了礼物回去。
礼物很贵重——
一瓶二锅头!
撕去了标签,晶莹剔透的玻璃瓶让仆从大吃一惊,表情几变。
本来仆从还有些许郁闷,其他人都是前往达官贵人的府邸拜年,自己却要来市井小门小户。
掉价,丢面子!
不过此刻,这名仆从惊喜万分,庆幸不已。
不止是收到了丰厚的赏钱,还有幸呈送一件“至宝”。
宰相家的仆从,也算见多识广,琉璃并不陌生,但是这般晶莹透亮的“琉璃瓶”,见所未见,让人惊叹。
还有瓶中的液体,同样晶莹剔透,毫无杂质。
听杨浩说是酒水,仆从又吃了一惊,传说中的琼浆玉液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仆从捧着二锅头走了,动作轻缓,小心翼翼,唯恐不小心损伤了“至宝”。
杨浩轻轻一笑,背起杨雪,牵着大黄狗,叫上婶娘一道出门去了。
家中再无客人,冷冷清清,还不如出门逛逛庙、街市,图个热闹。
走到巷口之时,看到有人往井里撒麻豆,据说是一种避瘟疫,祈求平安的风俗。
更奇葩的是,有人拿着竹竿吊着一串铜钱,在拍打粪土堆。一边拍打,旁边有人假装痛呼,然后高喊“如愿”……
据说是祈求富裕的一种风俗。
能不能发财杨浩不知道,但他对“视金钱如粪土”这句话有了全新的看法…
元日东京最为热闹之地当属相国寺,新年第一天,求神拜佛,祈愿平安吉祥的是很多人的选择。
据说有人半夜就守在寺庙门前,只为赶早率先进香祈福,与后世争抢头柱香的情形十分相似。
出了相国寺,街道两边的店铺热热闹闹,人来人往。
由此可见,节日营销是古来传统,历史悠久。
也验证了一个史实,宋朝的市井经济空前发达。
其中以马行街、潘楼街、州桥、封丘门等地最为喧嚣热闹,街道两边的商家结起了彩棚,挂着灯笼与各色彩带,迎风招展,十分喜庆。
店铺之中售卖有冠梳、珠翠、头面、花朵、鞋袜、玩好等物,大都是女子必须或喜好之物。
由此可见,女性自古以来便是消费主力。
除了买买买之外,她们还前往附近的瓦子、酒楼玩乐,关扑赌戏之地也有她们的身影出现。
大开眼界啊!
谁说封建时代,自唐朝以后,女性地位下降了?
这分明是对大宋妇人们的污蔑和歧视嘛!
也对,二程还是小娃娃,朱熹的爷爷恐怕尚未出生。存天理,灭人欲的程朱理学尚未诞生。
对此时的大宋妇人而言,着实是一大幸事。
…
此情此景,杨浩觉得已经足够热闹。
却不想商贩们连连摇头,这算什么?
东京一年最热闹的时候,绝不是元日,也不是春日金明池的游园会,而是——
上元节!
那几日会有无数百姓涌上街头观灯游玩,官家赵祯会出现在宣德楼上,与民同乐。
对于商家而言,则是卯足了劲,准备在上元节出彩,大赚一笔。
适才经过,见樊楼前正在搭建一座彩楼,想来上元夜定会巍然壮观。
…
一路逛过去,杨田氏的目光偶尔会停留在头面、珠花之上。
无论年纪,女人总是爱美的。
喜欢归喜欢,却也只是看看,丈夫不在,子侄新亡,落饰素服“守孝”才是正理。
杨浩看在眼里,只得暗叹一声。
倒是杨雪,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看到好看、好玩的东西便想要。
鉴于过年的喜庆气氛,杨浩也尽量满足。
无意间,在一个摊位前看到铜制的小铃铛时,杨浩眼眸一动,下意识驻步。
沉默片刻,当即买下一个,用绳子系着,给大黄挂在脖子上。大过年的,不能亏待了自家“兄弟”。
铃铛刚挂上去,大黄便伸长了脖子,一边摇着尾巴,一边绕着杨家人撒欢,铃声清脆作响。
“三哥,大黄很喜欢铃铛呢!”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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