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如在存香阁中坐下,细细打量着这间雅阁:黄花梨木的桌椅擦拭得纤尘不染。大雕木落地屏风上刻着栩栩如生的百花齐放的景色,墙上挂着簪花仕女图的仿画,倒是十分典雅。
小二刚将餐具摆上来,文成摆了摆手:“去去去,谁知你那碗筷经什么人用过,也拿来给我家公子用。”小二一脸悻悻的表情。文起在一旁摆起了自备的餐具,碟盘碗筷勺应有尽有。
此刻晏如笑道:“采葛几个定是急得焦头烂额,我们却躲在这吃香喝辣。”
文起回道:“小姐明白便好。吃完午膳就回府吧。”晏如嗯了一声作回答。
不一会小二又端来了一壶茶和一坛女儿红:琥珀色的女儿红澄澈清冽,酒香浓郁。端来的茶唤作“深茶”。茶叶取的是武夷茶园里千年古树清明时摘的第一批嫩芽,煮茶的水是从灵龙泉运来的甘甜泉水,微苦的茶配上甘甜的山泉,入口清甜,只有深深品味,才能回味到茶的苦,二者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口感。正因如此,“深茶”在京城内名声大噪。
晏如细细品着茶,又将一碟雪花乌梅吃了大半。
突然间存香阁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文起正欲走出雅阁打探,存香阁的门却被一脚踹开,只见门外一位穿绯色长衫的唇红齿白的公子,一张俏生生的白净脸上画了两条歪歪扭扭的粗眉,嘴上两撇八字胡甚是滑稽。
只听他慵懒的声音道:“这店小二只认银两,小爷我倒不计较了。凡事都讲个先来后到,难道你们不知这存香阁已经被我包下了吗?给小爷赶紧走人。”声音沙哑中带着点磁性。
他身后站着的两个随从也是凶神恶煞的样子。店小二在阁外吓得连连赔罪,文起反驳道:“既是先来后到,那公子可知我家公子先来的,更何况这和丰楼也没写着公子的名字吧。”
那绯衣公子挑了挑眉,似乎没有听到文起的话一般。衣袖一甩,径直走到存香阁里坐下,将双腿搭在桌上,一副不可一世的地痞模样。
文起正欲再辩,晏如在文起耳边附道:“文起,你带着文成和其他闲杂人等出去,再将门关上。”文起见晏如胸有成竹的样子,似乎有治这泼皮小子的好方法,咽下口头的话便照做了。
绯衣公子眉毛一挑,也挥手让自己的侍仆出去了,轻车熟路地为自己斟了一杯茶,上下打量着晏如,眼神轻佻,四处乱瞟。晏如也不生气,放粗了声音道:“姑娘家家的,张口闭口就是小爷。我倒想知道你是哪家的小姐,这般无礼轻狂。”
绯衣公子面不改色道:“胡说八道些什么!爷长得是清秀了些,可也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儿!你再胡说,小爷我便差人撕烂你的嘴。爷今天心情好不与你多计较,赶紧滚人。”说着不耐烦地喝了一口茶。
晏如又道:“你虽穿着宽大衣袍,却掩盖不了你的身形,这是其一你身上女孩家的脂粉味道错不了,发丝间有月桂香气,想必姑娘经常用月桂粉洗头,才有这般香气,寻常男子不会在意这些细节,这是其二
“你双耳都有小米粒大小的耳洞,定是自小就打了耳洞。你虽用鬓发遮挡,却总不自觉摸耳朵,说明你心虚,这是其三。”
晏如以扇掩笑道:“这其四嘛。哪有男子生的这般娇俏美丽。你的胡子都贴歪了。”绯衣“公子”涨红了脸,脱口而出道:“你不也白净得似个小娘子!”说完迟疑了几秒反应过来:“你也是个女子!”
晏如此刻笑吟吟为那绯衣“公子”斟了一盏茶,换了原来的声音道:“你既猜出,何不坦诚相见?”那“公子”将双脚从桌上移下来,垂头丧脑嘟囔着:“少来这套,明明是你先占了我的好位置。”
晏如噗嗤一笑:“敢问小姐芳名?年方几许,家住何处。”绯衣公子冷冷道:“你问的倒多,也不问问我是否想回答。”“你当然也可不必回答。”晏如还是微笑着说。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便姓王。十五了。”晏如道:“我比王姑娘痴长一岁,该叫姑娘一声妹妹儿。我姓何,闺名晏如。出自靖节先生的五柳先生传。我私下揣度着姑娘与我一般,私自外出游玩,姑娘虽然是女中豪杰,但也请姑娘早些回家吧。”
王姑娘面色不怏道:“我的家乡在很远的地方。”
晏如心想:当今天下并不太平,一连两年北方大旱,粮食歉收,而朝廷为面对外来游牧民族的侵略,不再实行轻徭薄赋,使许多北方平民妻离子散、苦不堪言。这王姑娘定是因些缘由不得已从家中逃出,为了保护自己,只得扮作男子。
顿时心疼不已,声音更是放柔了几分:“那妹妹如今安置何处?可有什么困难么?”王姑娘眼中多了几分不屑:“天下之大,哪都是家。何姑娘勿要看轻了我,我不是住在破庙里的乞丐。你更不用想着施舍我,我来京中短短一年,已经开了三家布庄。”
晏如一时敬佩不已,道:“是我多虑了。妹妹自强,晏如自愧不如。”大齐虽重农轻商,但如今国内外皆是不太平,官府对市坊的管理宽松许多。一时间商人迅速崛起,尤以徽帮为大,贩茶卖盐,不足为奇。
更何况晏如以为,士农工商,都是国家所需要的,并无高低贵贱之分。于是更对王姑娘刮目相看。
王姑娘把玩着手上的玉佩,又是一副漫不经心的轻狂样子。她肤色净白,睫毛卷翘浓密,眼白处微微泛蓝,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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