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平浪静。
转眼便是八月十四,尽管只在山上住一晚,但因去的人多,要拾掇的东西也不少,曹坊主难得挑起大梁,站在楼梯间上下指挥,很是忙碌。
闻芊坐在屋中忙里偷闲地嗑瓜子,身边是带了一堆瓶瓶罐罐往她行囊内塞的楼砚。
“止咳的、润喉的我给你放在右边儿,你好拿取;méng_hàn_yào、一步倒在左边儿,必要的时候用,可别伤到人了;还有你这些日子熬夜,皮肤不好,我做了盒涂面药,记得晚上临睡前和着奶液一块儿擦……这个给你放在最里面;沐浴用的蔷薇露我也给你带上了……”
她叼着瓜子壳目光一转不转地打量他,无比感慨:“楼砚,我有时候觉得你真像我娘。”
“我要是你娘就好了。”后者翻了个大白眼,“天天把你锁在家哪儿也别想去,再老老实实找户人家嫁了。”
闻芊笑道,“后娘吧,这是。”
包袱打包好,约摸有小山般高。
“阿芊,我没法与你同行。”不欲和她贫嘴,楼砚语气里含着层层担忧,“不过你记住万事要小心,切莫强出头,别再像上回在唐府里似的,弄一身的伤。”
“不会。”她不在意,仍旧笑嘻嘻的,“和老太太去见旧情人而已,怎么可能会受伤,又不是龙潭虎穴。”
“我是担心那个……”他欲说还休,“锦衣卫可不是善茬,你多少还是忌讳着点,别的事上你不听劝也就罢了,干甚么老和那个姓杨的走在一起?”
“我倒是想呢。”闻芊瞥他,“莫非你有办法让棠婆去清凉山庄?”
“……”楼砚语塞。
“你啊,专心制你的药吧。”她闲闲地靠在软榻上,“别成天只顾着瞎操心。”
“我知道。”
“得空了,也去看看他。”
这一句,楼砚没有接,只低头认认真真地再把原本已经打好结的行李上又再多添了一个结。
八月十五,中秋。
清早起了薄薄的一层雾,乐坊后门处已有马车停候。
闻芊最后点了两班人随她上山,再将棠婆安排在其中,虽说老太太腿脚不便,年纪颇大,一眼望去很是扎眼,但幸而人多势众,倒也瞧不出甚么来。
菱歌、游月和几个年纪小的乐班姑娘随棠婆坐一个车,很有几分老牛吃嫩草的感觉,对此老太太找了一个理由,说是想感受一下何为“天伦之乐”,但多半是打算背着闻芊偷偷喝两盅。
清凉山庄离城不远,但麻烦的是上山的路颇为曲折,哪怕是辰时出发,也要午时才能赶到。
乐坊大部分都是女人,一个闻芊出门能折腾近一个时辰,现在无数个闻芊一同上路,耽搁的时间可想而知。
午饭是在半山腰上将就着干粮凑合过去的。
闻芊没吃两口就搁下了,趴在车窗边瞧风景——顺便也瞧瞧人。
杨晋行在队伍的最前面,左右仍有一两个锦衣卫跟随,现下他已下马,坐在路边一块干净的大石上,边吃干粮边和同行的锦衣卫闲谈,大约聊到甚么有趣之事,不时会展颜一笑。
她头歪在窗沿,长发流水一般倾泻。
施百川叼着饼,顺着她目光看了看,然后又转回来看看她,一脸做贼似的靠过来。
“诶,你和我哥,真有一腿啊?”
闻芊懒洋洋地抬起眼皮,“你猜。”
“……不好猜,我这不是不知道才问你的么?我可告诉你,杨家家规是出了名的苛刻,叫杨阁老知道,非得拉着你们俩一块儿浸猪笼不可。”
“那不挺好么,一视同仁不错啊,死了还能拖个垫背儿的。”
“……”施百川感觉她想法挺独特。
闻芊忽然支起头,眯眼打量他,“你叫杨晋大哥……你是他弟弟?怎么你不姓杨,表弟么?”
他摆首说不是,“我和我哥是拜把子……也不能那么说,反正,从前我是跟着他混的,后来……经历了不少事,他当了锦衣卫,我又没处去,就投奔他了。”
“后来?”她重点抓得极准,“经历了不少事?这里头,还有隐情?”
发现说漏了嘴,施百川拿饼子一阵猛嚼,“这、这不能告诉你,我哥会灭了我的。”
闻芊愈发探究地将桃花眼虚起,“真的不能说。”
“不能说……”
这边杨晋正和人攀谈着,蓦地听到施百川一声慌张地惊呼,他忙起身过去。
“出甚么事了?”
后者正惊恐万状地捂着心口,连连退后数步,一看见杨晋,炸毛般的朝他告状:“哥,她、她方才调戏我。”
他听完让自己强忍住不要去叹气,但眉头已不自觉皱了起来,视线望向闻芊。
她正笑着,目光与他触及时,忙收敛神情,把两手摊开,无辜道:“冤枉,我可甚么都没做。”
杨晋看向施百川,带了几分无可奈何:“她调戏的人还少了么?”
施百川不禁默了默,兴许是觉得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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