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从来不是赏景之人,陛下也非赏景之人,约莫着潜移默化,十多年来,她的习惯便成了自己的习惯,好似如同一人,不分彼此。
赈灾治水患,忙至夏末,待上官衍回来,已是秋初。秋雨过后土地湿润,空中散着湿气,树木未显萧索,有些春日的生机勃勃之象。
大难过后,便是修养之时,大周经过几年灾患,亦经不起风波,朝堂之上择选良策,与民休养生息。活在新朝中的百姓,安乐健康,与前朝不同,文人墨客也将目光从帝王身上移开,转向于大周山水,民间之乐。
过年,江北侯十五了。
朝堂之上,瞬息变幻,许多人心知肚明储君必是他的,中宫之位不再那么让人向往贪恋。少有往来的世家子弟替自家姐妹,打探着小侯爷的喜好,仿佛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在记挂着他的婚事。
小侯爷无父无母,婚事自然是陛下做主,而有些妇人见不得天颜,便去想着从安公主那里走捷径。但出她们料想的是安公主素来不见访客,就算把拜帖送予文博侯府,人家也是命人送礼过府,本人依旧不知躲在何处。
安阳躲着清闲,朝中无大事,陛下有立后之心,仅放在心中,待寻良机罢了。她二人俱都被眼前的变化所震惊,事故来得太过突然。女帝不以为意,一笑置之。
不知为何,安阳想起多年前,陛下也有这样的心思,女子十五及笄,有些人焦急,未及笄前就开始相看。定人选,过六礼,选吉日,细细算下来,皇室礼仪繁重,需花费一年时间,多者要两三年,因此当年父慈子孝时,文帝也曾考量过这些,让为皇后的奕清欢相看一二。
只是那时的‘相看’,便是利益牵扯,盘算着与哪家合适,毫无感情可谈。她笑了笑,略带苦涩,她的人生看似掌握在自己手中,可终究被旁人左右,若她真是文帝子嗣,继承帝位后,是否当真会冒天下之大不韪,立自己母亲为后。
人生终究没有如果,没有那些深宫压抑,没有名利束缚,没有文人的口诛笔伐,那么她们的感情来得太过顺遂,便没有这般深刻。好比此时,朝臣皆知她二人的情.事,不敢提不敢参,陛下是明君,不会因此而牵怒,但他们都知晓,这桩事,无力阻拦,只能任其发展。
安阳躲了除夕宴,躲了年节礼,躲去了上元节,二月二那日没能躲过,被周琛请去饮酒。
周琛文博之人,没有什么权力,文人雅士,多被权贵尊重,万分清贵。他一直惦记着安阳的佳酿,厚着脸皮去要,人家道是没有。年后寻了契机,请人赴宴,那日不仅请了安阳,还有许多官宦,多是文人雅士,甚至连江北小侯爷都请,多的是青年才俊。
文人好墨,筹光交错间,赋诗自是不必说的。安阳赴宴,少不了被人拉着说长道短,与人契阔。恰遇到苏青,他神色如旧,端的是清雅之姿,她斜眼看了两眼,苏青只微微颔首,并未多言。
周琛酒过三巡,已有醉意,直言道:“苏大人订亲了,不日将外调。”
府内设宴在东暖阁,这间府宅是去岁陛下赏的,未多作改变,门窗四开,屋内红花,窗外青树,雅俗共赏,且有花香扑鼻,道是好府邸。
安阳离周琛那里约五步之遥,周琛之言,大多都知晓,苏青年少有为,若留皇城定然前途更好,不知何故,陛下明明惜才爱才,偏偏将人外调。安阳听了一耳朵,唇角带笑,肌肤胜雪,笑意间目光清澈,少了几分阴郁,加之这些年她鲜少露面,大多数人只记得她凌厉的一面,随着时间流逝,沉淀的底蕴恰好给了她几分风韵,姿容婉约。
清风溜入,发丝轻拂,众人酒醒,若是旁人,只怕会问上一句,苏大人与谁婚配。但安阳淡淡一笑,顾盼神飞,此事似与她无关。安公主与苏青曾是同窗,见她这般不管不问,疑心她无情。
安阳不管,若她多问一嘴,便是置喙陛下调令,她不问朝政,不代表她不知朝中动向。调走苏青,她确实不知晓,但也不会去问,陛下处事,自有章程。
她来时确实带酒相赠,想蹭首周琛的诗再回去,不然就吃亏了。周琛将那酒宝贝得很,不与外人知晓,又想起安公主早些年的策略,写得颇为大气,不似女儿家所言,他酒后提起,旁人都看向安阳。
安阳怔忪,那都是迎合文帝而写,大多都是拍马匹,无甚可谈,她趁着酒醉离席,脱离此地,连诗都忘了蹭。
她走后,不少人谈起嫁娶之事,起先说的是小侯爷,不知是谁提到安公主至今未嫁,周琛酒醉,高谈阔论,便道:“无人可般配。”
他是清流雅士,非权臣,众人自然一笑置之。
安阳忘了讨诗,捉摸着来日着人去要时,婢子来禀,周大人挂冠而去,抛下了他的一众学子。他之才华,引人羡慕,但为人直率,性子强硬,通透之人,不大适合为官,女帝也不勉强,便赐金放他而去,顺势赐他几坛好酒。
这事也当过去了,安阳怔怔许久,周琛此人,确实不适合为官,嗜酒文人多豪放,犹如李白那般,可陛下并非昏君,他亦可服侍,一展抱负。
周琛挂冠而去,未惹起多大风浪,只是弘文馆馆长一职无人可任,此官并非权臣,并非肥差,多数人还是不愿。奕清欢并非新帝,数载励精图治,天下大治;大周又是礼仪之邦,此职她不想随意敷衍了事,还需相看,再寻一良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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