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天能把我自个儿克到土里去!他要把看不顺眼的人都克死。
熊家这样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童瑶早就烦了,全当没听见他们的话,手上剥着青绿色的毛豆粒。
可是,这个话一起头,老头子隔三差五的就提了,好像是原先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一下子说开了,现在说起来不仅顺嘴,而且像是啥子仙药一样,一说出来心底就踏实。熊老大在屋里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可他就是不出来说说嘴,把童瑶摧回了娘家,熊家的人都满脸洋溢着快乐。
桂花满枝的时候,童瑶成了熊家老大的媳妇,只是她心底一个老大的疙瘩怎么都磨不平整。
熊保国的身子是越来越差了。拜堂那天他就病得起不来了,整个熊家都吵翻了锅了,他却脸色越来越惨白,没有一丁点血色,看着都叫人害怕。童瑶穿着红衣裳坐在他的床头对他说:保国,你可要快点好起来呀,我童瑶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莫要一倒就不起来了。坐在旁边的熊老头一听,劈头就在童瑶头上身上打起来,我儿子还没死呢,你就咒他死,你是要他死啊,还是想老早的当寡妇,你是要到处偷人了嘛,我也就不打你了,扫地出门算球!
童瑶被打的哎呦哎呦直叫唤,却不敢还手,桂花听到叫唤声,忙跑进屋来拉住了老头的手,说,她等会儿要见人哩,你这丢不丢人呀,外头那么多人的。让建国代替了拜堂不就得了,都在一块儿生活好多年数了。
这熊家的人都不是好惹的,抠门不算,还死要面子,这在整个工山镇都是千年难遇的。童瑶不是本地人,所以熊家的人不怕她上蹦下跳地嚷嚷,坏了事就打,动不动就骂,美其名曰家教如此。
就这样,童瑶跟小叔子拜了堂,成了熊家的一员。
在过去,一个女人的命到底有多苦,就看她嫁的怎么样了,例如:桂花的怨怼在远朋近邻中都耳熟能详。
浅尝碧绿
工山镇,墨守成规的皖南小镇,民风淳朴,四季民谣不断。这里的人世代与茶为伍,秉着做强做大的信念一直坚守着家业。
熊家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在整个工山镇他都是数一数二的大户,只是这个熊老财太作,克妻克子,他家的女人与男人都没有好下场。
谷雨将至,又到了采茶的时令,工山镇遍地都是人影与歌声。民谣婉转悠扬,多情又耐听,一大把姑娘小媳妇里,就数童瑶唱的最好,她手快嘴快,是多少人家都肖想的媳妇,只可惜,她在也不是往年的茶饼西施了。
晚饭过后,忙碌了一天的童瑶难得有空歇歇,燥热的作坊让人逼仄,手里一把棕叶扇子不停的扑腾也解不了她的烦躁。童瑶完婚已经快满一年了,可那药罐儿丈夫从不碰她,她成了名副其实的活寡妇了。
熊老财不知道根由,把他熊家的香火问题全都怪罪到童瑶的身上,她这日子过的哟,苦巴巴地把牙齿和血吞呀!
白日里,熊老爷忙着买卖茶饼,顾不上家里的疙疙瘩瘩,晚上回来倒头就睡,但他克妻的命格却变本加厉,八太太终究是死了。是猝死。
也就是这个时候,石公公哂笑一声,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又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短命鬼,死了算球!我有儿子,还是两个,老子不怕!童瑶站在边上不敢做声,两个儿子也一样不做声,那土老财又说,死了干净,死了我就办喜事,办多多的喜事!老头把目光往童瑶身上一盯,犀利且泛红光,瑶儿啊,你那肚子咋老没个动静?不是不能生养吧?那我养你个吃闲饭做啥子,打发了出去给我儿子再讨一个!
童瑶听了这话,平时再怎么都能忍的脾气一下子就点着了火,她愤怒而委屈地说,你儿子从来都不碰我,晚上也是在建国屋里睡的,我咋能自个儿生娃出来!
啪!熊肆终于出手打了他的宝贝儿子,大声说:你个作死的小兔崽子,你不给熊家传宗接代我给你娶媳妇干啥,晚上你就给我滚回自个儿屋睡去!
自此,童瑶才算过上了人的日子,她这才悟出了一个道理:这人啊,就跟茶叶饼一样贱,卷吧个叶片儿,开水烫了才舒展开。
茶如人生
可是,这舒坦的日子过了没多久,童瑶就真的成了寡妇了——她的病痨丈夫终究是去了,是病死的。后来,熊肆老爷发挥了肥水不流外人田的精神,酒席一摆,熊老二就有了媳妇了——这个光棍了三十好几的人也就这般有了个女人。
童瑶心里苦啊,苦水直往肚子里淌。她一见新丈夫的蜂窝脸,心底的憋屈就别提啦,都说这个读书人有出息,却不知这人最是窝囊,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见人说话就结巴,写吧几个毛笔字有个屁饭吃!
江南青山碧点翠,歌声茶香迎客来。
转眼,又是一个采茶季,工山镇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吸引一大群贵客前来,但是童瑶却没有了那个尝尝新茶滋味,摆弄摆弄自己一套上好茶具的**,这可是她这短短十多年里唯一个爱好了。
茶香盛会是茶的盛典,人的邂逅。童瑶在这个时候毅然决定当那只欲火的凤凰,重生一把,离开这个让她痛不欲生的家。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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