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当初太医和他讲,婉儿的身体虽然被伤到,但其实并未伤及根本,以后还会有孕。他那时便放下心来,虽然遗憾第一个孩子没了,但他与婉儿都还年轻,孩子总会再有。
可那以后也有一年半载,婉儿始终没有传出什么好消息。再问诊平安脉的太医,太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讲许是时机未到。
可到底什么时候才算是时机到了呢?除过初一十五,他这一年多,渐渐又成了日日宿在芳华宫。两人说不上每夜缠绵,可一个月也有二十来天……
太医又说,恐是贵妃先前失去孩子的郁郁心结还在。
明徽帝也有次疑心,偏偏不好问出口。
这会儿,婉儿主动和他说了……心痛过后,天子很快意识到,这是一个让宠妃解开心结的契机。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江晴晚的真正目的,是抱养皇后之子。
最初的几句话里,两人的思路总对不到一块儿。江晴晚说昨日听闻大公主的消息,便想到失去的那个孩儿在另一个世界会不会冷会不会病,加上皇帝不在,自己就翻来覆去,想了大半夜。
加上她眼下一片青黑,实在很有说服力。
毕竟是真的半个晚上没睡,她私下想了一句,更加卖力地在皇帝面前演戏。
江晴晚忧心忡忡:“陛下那边呢?大公主是个乖巧的孩子,我也见过几次,她与贤妃感情真好……”咬住下唇,泪水盈满眼眶。
现在的大公主,和当初的她差不多大。贤妃的年纪,却比小姐姐那年长了许多……可这并不妨碍,在看到十岁的大公主笑嘻嘻扑进一个华服女人怀中时,江晴晚瞬间被触动到的内心。
明徽帝安慰她:“是,滢儿确实是个好孩子……唉,婉儿莫哭,以后,咱们也会有一儿一女。”
皇帝陷入美好的畅想中:“我到时候亲自教咱们儿子骑马射箭,为他启蒙。女儿啊,只要乖巧安静就好,长得一定像婉儿,等她长大了,要出嫁,得挑一个万里无一的驸马……”
在天子看不到的地方,江晴晚的神色略略一僵。
见皇帝还要再说下去,江晴晚一掐自己,泪珠滚下:“可我好担心,以后会不会等不来儿女。”
天子抚摸着宠妃的发丝,嗓音低沉:“莫哭,莫哭。”
恍恍惚惚间,薛婉惊恐之下泪流不止的模样又浮现在天子眼前。他的小青梅历来活泼大胆,只有一次……
没错,就是那一次。
江晴晚进宫之前,皇帝每日每日,都要想到自己的青梅薛婉。
而在她进宫之后,明徽帝想到薛婉的次数越来越少……其中最清晰的两次,浮在他脑海中的,都是同一幅画面。
他将自己眼前一切抛到一边,耳边隐隐传来宠妃的声音:“陛下……我到现在,眼前都时不时出来一个小孩子在朝我笑,朝我哭。许是心魔作祟呢……”
明徽帝却已经有些分心了。
他那时候,到底是和薛婉一起看到了什么?仔细想来,好像在那以后不久,薛婉便很少入宫……紧接着,就是重病,然后病死。
可她一个闺阁小姐,纵然性子活泼,也只游走在薛府与皇宫之间,接触到的人都干干净净,又被好生照料着,怎么会染病。
再往下想时,明徽帝头颅中突然传来一阵针扎似的疼痛。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莫非是近些日子太累了吗……
好在水患已除,皇后也快要病死宫中……长乐城有时疫,这是天下都知道的事情。不借此机会弄死皇后,实在对不起自己。
至于盛家盛光,念在他们也算忠君爱国,心系百姓。作为公正、赏罚分明的帝王,弄死人家女儿后还摆冷脸,实在说不过去。
盛光是没有什么好封赏的了,最多再加一些虚名。他那些儿子侄子倒是不错……可要是将那些人也封了,盛家愈发势大,似乎也不合适。
他的心思愈发庞杂,听宠妃说话,也渐渐成了三心二意。
江晴晚察言观色,一点点将自己的目的引出:“我现在呀,心慌慌的,好想真的见到一个孩子,能摸一摸抱一抱……”
皇帝心不在焉,思索着水患之事上各地官员的作为:“孩子?”
婉儿没了孩子,能郁郁这样久,可见心结之重……太医说过,解心结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婉儿再怀一个。
可这样一来,问题就又回去了。
孩子……
或许他可以抱个孩儿放在婉儿身边?婉儿那样温柔可人,怕能成为天下最好的娘亲。明徽帝扪心自问,除去失却青梅之外,自己最大的遗憾,就是母后终日一副冷脸对待自己,只考校功课,从来没有一句对他衣食的关心。
反倒是在面对年幼的婉儿时,母后会软下神色,将婉儿抱在怀中轻声细语的哄,一件件摸着婉儿的衣服,问她饿不饿冷不冷。
他那时候就在旁边看着,薛夫人在一边作陪。两人是姑嫂关系,其中偏又夹杂君臣之谊,薛夫人的每一句话都恭恭敬敬,可偶尔会偷瞄自己。
那时候他还没有被封太子,只是一个普通的皇子……虽然如此,毕竟是中宫所出,已经隐隐察觉到自己的身份与别的兄弟不同,以后是要登上那个位置的。于是对薛夫人许多隐秘的关注,也觉得理所当然。
他在一开始,甚至不觉得婉儿可爱。可到后面,宫廷生活是数年如一日的沉闷,唯有婉儿是其中一抹光彩……而在他亲近婉儿后,母后待他也温柔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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