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墨甩下外氅,一脚踏在凳上,就要动手,苏皓过来拍拍他肩膀,示意他坐下。
方寒又趁机开口道:“既然六殿下不多说什么,此事便就算了。不过,你也该出去了罢?”
“出去?!凭什么?”
“此亭陈大哥昨日便已订好,为殿下接风洗尘,你却不请自来,是何意思?”
没想到这小子的心机已远远超出他的年纪,一招祸水东引便将自己抖得干净!
萧恒眉目一凝,以秦羽墨的暴烈脾气,不知还会干出什么来,心下不由为他担忧。
秦羽墨语塞时,方寒步步进逼。
“用膳乃是雅事,你却声若破锣,喊杀喊打,扰人清净!”
陈胜止住方寒,道:“却也不是不可。武斗难免伤了和气,不若文斗如何?”
他明知秦羽墨不喜读书,六艺的课业一塌糊涂,却提出文斗,显是落井下石!
萧恒听了他的话,又见秦羽墨气得脸红脖子粗,心下便有了底。那陈胜说得看似合理,武斗不可,文斗,一下便拿捏住秦羽墨的软肋,让他有苦难言。
萧恒向三人行礼,而后道:“好。”
秦羽墨瞪大眼看着他,道:“小子你疯了?他三人哪一个会是省油的灯!”
萧恒却不理会,只等三人回复。
苏皓一听,也来了兴趣,向萧恒略一颔首,道:“萧将军精通六艺,想来其子也不差。”
“殿下谬赞。萧恒及不得父亲。”
“呵呵。既然殿下也同意了,那么,恕在下不才,此次文斗便由在下主持,如何?”
见得苏皓点头,他将折扇哗地打开,说道:“在这留月亭而视,梦泽湖之景尽收眼底,便就以这湖景赋诗一首如何?”
此际凭栏而视,但见得斜阳一轮就要沉入湖中,余晖将湖面摇曳得波光潋滟,几只沙鸥振翅消失在水天交接之处。
“那便我先来吧。”
苏皓微一闭眼,而后睁开,一首诗便脱口而出。
晚霞弄橹随波敛,
数点沙鸥平水别。
两舷放尽青山去,
一任斜阳棹边歇。
“殿下才思敏锐,短短数句便将这梦泽湖点活了!”
听得方寒拍马屁,苏皓只是笑笑,问道:“萧公子想必已成竹在胸。”
只见萧恒走至窗前,负手身后,面向梦泽湖凝视久久。
“小萧子,我说你到底行不行啊?不如……”
秦羽墨拉拉萧恒衣袖,自个儿着急。
他话未说完,萧恒已浅浅吟诵。
别浦断桥无舟子,
低眉随水送青山。
fēng_liú不在谈锋胜,
袖手无言味最长。
“好一个袖手无言味最长!”
苏皓一番品味,不由拍案叫绝。
“萧公子小小年纪,却有这般内心修为,想我都近十九却远不如,着实令苏某佩服!”
“殿下过奖。”
萧恒久在闹市红尘跌宕,深知人世艰难,又经别离苦恨,自然内心要成熟些。
如此一句,便盖过了万物风头。方寒自也不愿自取其辱,只一言不发。
“既然殿下称赞,那这一局便算是萧恒胜了。若你能再胜一局,那此事不作追究,你二人也可留下。”
萧恒赋诗了得,陈胜虽有讶异,却也不恼,双眉一挑,说道:“这第二局嘛……既然此亭名为留月,你就将这月亮留下,那便就算你胜了。”
“这怎么可能?!陈胜你这显是在刁难人!”
秦羽墨气得七窍生烟,就要上前,萧恒伸手按住他,说道:“好!”
这确实是刁难,不曾想他竟应下。
气氛霎时诡异起来。
陈胜听罢不由一怔。
方寒张大了口。
秦羽墨转过身来,如见鬼一般翻了白眼。
唯独苏皓饶有趣味地看着他。
不知何时太阳已整个浸入湖中,一勾新月在远山悄悄探出头来。
但见萧恒走至桌旁,拍开酒瓮的泥封,取只龙纹海碗满上,而后递到陈胜面前。
“请!”
陈胜只觉一懵,不过还是接过碗来。
“哈哈哈!萧恒,你小子在耍什么伎俩?以为灌醉了陈兄事儿就了了?”
方寒捧着肚子,笑得死去活来。
萧恒却不理会,拉起秦羽墨道:“走。”
苏皓目光一凝,对方寒道:“你且看看。”
陈胜神色复杂,将碗递与他。
方寒接过一看,这是……
只见那碗底清清浅浅沉着枚月亮。
“好一座得月楼,好一个得月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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