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华颜殿。
伊祁箬倚在那儿凝眉看着温孤诀新传来的消息。休养多日,手指倒是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掌中一道深痕留疤,她又执意不让骆再一用药祛了,以致如今看在苍舒离那儿很是碍眼。
忽而,只见她将那信笺递给思阙,淡淡吩咐了两字‘烧了’。
苍舒离心知那上头写不了什么叫她高兴的,只问:“怎么?”
“两色城。”伊祁箬拢了拢面纱,眸光渐深,“正如骆再一所言,游缨并未将融萱散投与一食之中。铅华楼的消息说,在两色城的各处水源里均查出了乌舌草的残迹,圣驾在两色停留多日,随扈的所有人自然都饮过两色城中水,乌舌草本对人体无毒,只是雪顶极寒,年年大宴之始,上到王孙下到侍奴,莫不都要是一颗流灵果御寒。”
苍舒离立时反应过来,“是这两物?”
她点头,“这两物相遇,正正经经激出的是融萱散的毒性。”
难怪,那日连毒发的时辰都那样正好。
“难怪……”苍舒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片刻后反应过来什么,却是轻松了不少,“哈……世子这回可清白了!”
伊祁箬蹙眉看了他一眼。
其实,就算查不出这毒物的来源,又有谁会怀疑绝艳侯呢?
那人若真想,什么事不是易如反掌?又何必取这下作懦弱的方式——投毒呢?
顾自想了想,伊祁箬道:“重华眼下应当还在圣德殿,你亲自过去一趟,把此事报与他听。”
“喏。”
苍舒离这头领命而下,不多时,思阙接了信儿进来,回道:“殿下,忠信王领着王妃进宫了,眼下正往寿合殿去。”
她淡淡应了一声,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酡颜呢?”
“还在贵太妃那儿候着。”
她点了点头,暗自喃了一句:“很好。”
未有半个时辰,酡颜便回了,进殿只唤了一声:“殿下。”
放下手中书卷,伊祁箬抬了抬眸与她一视,继而点头示意她将人请进来。
酡颜领命,一出一进间,便引了位宫装俏佳人进来。
这女子看上去二十三四的岁数,眉眼好看自不必说,难得是很有几分英气,叫人看着便舒坦。
女子进殿,做足了三跪九叩的规矩,切切上拜一句:“臣妾赫氏,参见镇国宸极大长帝姬殿下,殿下长乐无极。”
伊祁箬也有耐心等了她这三跪九叩,直等这一番皮子活儿过了,方才随意的往后靠了靠,缓缓道:“子灼,你我之间,就不必如此多礼了罢。”
话音落,赫子灼堪堪抬头,粲然一笑。
长身而起,她欢喜的唤了声:“帝姬。”
伊祁箬戴着面纱,却也见得眉眼舒缓了不少,一面请她坐下,一边对酡颜道:“酡颜,去看看小厨房的桂花栗粉糕做好了没有。”
“喏。”
赫子灼看着酡颜领命而去,眼里不乏又多一层笑。西北不好甜食,这一道小点,到底还是帝都里的御厨做的最地道的。
伊祁箬跟前只留了个宋思阙,其余宫婢早已被打发下去了,倒是赫子灼身边带着的贴身丫头不曾被忌讳,一道留在一边奉茶。
“……之前借世子上船渡了水路,一时难与外界交通之故,又赶上歇山雪崩,连王便放出了消息,说是世子身在歇山之中,当时我情知京中定会大乱,可还不等我消息传到你这儿,你的谕令便已传到覆水了。直至后来见了重华哥哥亲自过去,我再说什么就更没用了。”
赫子灼提起此事,还有些后怕,倒不是为着她那一句叫连氏全族陪葬,只是难以想象,如若当时世子璠当真身陷歇山,那如今宸极帝姬还真不知会是如何的模样呢。
早知是中了连华的计,她眼下倒也坦然,只道:“此事是我冲动,只是过后想想,若非当时重华在西北的眼线亲自传来这个消息,我与王也断断不会这样轻易的相信。”
赫子灼却是一笑,道:“我能是你的人,重华哥哥西北的眼线里,自然也有人能是连王的人。说起来,还是事关世子,关心则乱。”
伊祁箬低了低眸,不置可否。
“对了,元月里,连王可是一直都在覆水城不曾离开?”
终于,她问出了眼下最想知道的事。
赫子灼却是一怔,“您怎么知道?”
伊祁箬眸色一黯。
见此,她也不敢怠慢,一面回想一面道:“估摸着月中的时候,连王曾出府多日,说是在远山别苑清修,身边带去的也尽是亲信,我虽稍有疑窦,却因他平日也常有此等举止,故也未曾深究。”顿了顿,看着她的脸色,她试探道:“眼下看来,是有事了?”
伊祁箬想了想,不答反问:“那这所谓‘清修’之后,你有是什么时候才又看到他的?”
“元月二十三,起行帝都之前。”
“可见他身上有什么不对?”
“他回府方一日,我同他匆匆见了两面之后,他便先行启程上京,不过你这么一说……”赫子灼细细想来,却忆起了些什么,“那时我看他肩肘似乎有些不顺,只是当时也未曾多想,毕竟连王尚武,时常与家将切磋两下,有个小伤也是有的。”
说完,她就感觉到连一边的宋思阙都变了颜色。
许久之后,宸极帝姬幽幽冷笑了一声,沉沉道:“我宸极府还真成了龙潭虎穴,竟要个世家王爷亲自千里密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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