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节渐渐入了春,上京的雨也多了起来。往往清晨初醒,就有细雨连绵亦或是骤雨覆压,冲散了泥土芬芳,处处清冽舒爽,一下便是一整天,当真是“润物细无声”。
整个疆土都在盼着这几场连绵的春雨,因着新帝登基,三年来的战乱困乏一扫而光,春雨一下,便有了复苏的迹象。安檀陪奕澈在殿门前赏雨时,奕澈便道:“今年的雨多,想必也是个丰年,是好兆头。”
安檀笑道:“苏州的捷报都传了来,‘苏湖熟,天下足’,澈郎可以安心了。”
后宫的女子也为这连绵不断的春雨欢喜。只有一人因着秋雨烦闷不已,皇后有腿疾,小雨受潮便常常不适,更别说乌云密布连月不散的天气了。太医便时常被召入兰心殿,也处了方子,只是皇后都命人倒了药,众妃劝诫不已:“良药苦口利于病,娘娘每每下雨便犯风湿,这如何受得了,也请娘娘顾念自己的身子。”
皇后见众人恳切,反道:“是药三分毒,本宫一向甚少喝药的,都是小毛病,不足为意。你们的记挂,本宫心领了。”众人都是情真意切,也是因大皇子予侱之故,予侱纯孝老实,见自己劝不动,便悄悄自己去各宫请安请嫔妃众人来劝,皇后闻之很是欣慰:“本宫有侱儿作伴,此生足矣。”
即便如此,皇后的身子终是不爽快,日日晨省于腿疾多有不利,便下旨免去这个月的晨省。其实现下宫中人少,众妃在王府中也是极相熟的,况且大封六宫众人皆是主位,宫中的事也好打理,晨省到显得不甚必要了。如此,众妃算是闲暇几日,各寻乐子也便是了。
春雨如油,接连三四天淋漓,催得嫩叶生。宓秀宫新移栽的海棠也有结花势头,一应结了花骨朵。安檀瞧着欢喜,吩咐挂了红灯笼,入了晨便熄了灯,由日光照着。夜夜春雨淅沥,宓秀宫氤氲在红色云雾中朦朦胧胧,惹得人心都生了温。
皇上照例时常来安檀宫中闲坐,御驾的奴才都私下议论建章宫到宓秀宫的宫道都要踏破。宫中诸多非议,只道这懿妃娘娘入宫之后恩宠更甚,这些话听在奕澈耳中却不以为意,起居注上皇上依旧雨露均沾,却是昭贵姬的名字最多。倒是叫宫里面爱嚼舌根的奴才们摸不着头脑。
奕澈在昭阳殿用了午膳嘱咐了安檀午睡便径自回了承光殿。殿外依旧是春雨连绵,殿内越是闷热的紧,安檀一睡半个时辰,口渴的紧,迷迷糊糊睁开眼来勉强唤道:“如玉。”这一句唤的喑哑,怕是安檀自己都听不大清,便清了清嗓子又唤,“如玉——”
如玉素来勤快,今日却不应。安檀刚起床,哑着嗓子唤了几句见无人应,便有些恼,抬声道:“来人!”
这一次殿前有了声响,片刻却见一个娇小身影奔进来,一面应着:“娘娘——”
不等人反映,那人已经端了茶搁在桌旁,扶安檀坐起来,一边服侍着安檀饮茶一边道:“虽入了春,天儿却依旧凉,奴婢以壶盅温着茶,只等着娘娘醒来便能喝。”
安檀就这人手饮了,刚刚醒来还有些迷茫,这一篇子话自然多少听不进去,便靠在金丝鸳鸯双层蚕纱面的软枕上,只问:“如玉和叶桃呢?”
侍女垂手而立,动作略显拘谨,却清清灵灵道:“如玉姐姐和叶桃姐姐带着其他人去替娘娘采海棠的花骨朵做蜜饯,只留着奴婢在门前洒扫,奴婢听见响动就进来了。”
安檀又缓了一会儿,才仔细看看那侍女,大约十六七的样子,算不得很美却由不得让人多看几眼,便又寻了一个舒服姿势问道:“叫什么?”
侍女才跪下道:“奴婢冯簪,平日里旁人只唤奴婢簪儿。”
安檀淡笑,抬抬下巴示意她起来,说:“簪儿,叫着好听也顺口,往后你就在殿里伺候着擦洗吧,本宫看你口齿也伶俐。”
冯簪面上有分明的喜色,忙跪下谢了恩。
安檀又问了冯簪几句,无非是家世年龄之类,便瞧见如玉和叶桃捧着花坛子进了殿,如玉迅速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冯簪,行了礼从一旁拿起安檀的碧水天的披肩搭在安檀身上道:“娘娘怎么不等奴婢回来便起了,仔细着凉。”
叶桃却是横了一眼冯簪,“这儿没你的事儿了,你下去吧。”冯簪求助似的看了眼安檀,见安檀并不看她,弓着身下去了。
如玉看了一眼叶桃,安檀才道:“什么样的大事也要让你们撂了主子在一旁亲自去呢。”
如玉道:“自然是娘娘的蜜饯,娘娘就这么两坛子,奴婢怎么敢不当心。”
安檀示意叶桃拿着坛子过来,翻看了两眼,打趣道,“亏得是你们当心,旁人哪有这么精细的功夫,现下入了春,有好些零嘴都能做的,若都要你们亲力亲为,我可不是要自己斟茶喝了?”
叶桃要说话,如玉抢先一步道:“奴婢们当心着娘娘就是了。娘娘说这话好小气。”
安檀懒懒的看了叶桃一眼,吩咐了一声:“本宫今日原本要去清水湖瞧那梨树,你去备轿。”
叶桃应了声去了,安檀见叶桃出去,才端着茶盏吹开浮萍,对如玉道:“眼下我手下就是你和叶桃当家了,她这般沉不住气,往后昭阳殿的事,本宫怎么放心交给她?”
如玉替安檀挽了寻常的高髻,又穿上了缎花锦弹墨双襟裳,笑道:“娘娘何至于和叶桃妹妹生气,她是小孩子心性,娘娘今日要去清水湖,带了她去说教几句也便是了,她自然会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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