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漆黑的地牢里,抱着腿,下巴放在膝盖上,盯着高墙上一扇不大的窗户,怔怔发呆。
被关在这空无一人的地牢里已有三日,每每回想起三日前那场与湿婆的针锋相对,换来的只是关押,我的心头莫不松了口气。
环顾四周,结界枷锁层层而固,好在这地牢应是许久不曾使用,除了一些积灰外,并无太多血腥肮脏之气,只是石床湿冷,夜晚难以入眠,我总是发呆到困极,才勉强睡去。
这等折辱对我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如此躲过了被玩弄的命运,我心下实则庆幸不已。
三天过去,我体内的病症并未再犯,看来那五玄玉当真是发挥奇效,逆了轮回,生生停下了天人五衰。
此时,我的身体就如在崩溃的边缘按下了暂停,灵魂虽然依旧破碎,肉身却不会走向消亡,但却也不能逆转乾坤恢复如初。
这宇宙规则当真是严苛至此,就连创世之神梵天所凝的五玄玉也只能做到如此,而造出这逆轮回之物的梵天,也因规则的制衡而沉睡应报。
三界六道在绝对公平的宇宙规则面前,诸神皆不可暨越。
所以,神钥可谓是钻了宇宙规则的控制所诞生的产物,难怪让有野心之人趋之若鹜。
思及此处,我突然想到了一直意图毁掉三界六道的毗湿奴,他身居主神之位,却不思己责,意图挑战这人人都不可暨越的宇宙规则,到头来,不知会得到何种报应?
报应,这个人世间的贬义词,在这里成了量化标准的词语,而我现在所经历的种种事物,是否都是三千年前种下的因而得的果?
我无解,无论是谁欠了谁,我都在这困顿的纠缠中感到无比疲惫。
第四天的时候,一名侍人来到地牢,撤了结界,将久不见天的我领了出去。
我默默地跟随着进了一处宫殿,此时湿婆正斜靠在里间的软榻上假寐。
听见响动,他阖住的睫羽微颤,连眼都没有睁便慵懒地吐出两个字,“泡茶。”
引路的侍人已经退下,我顿了顿,低头便见不远处的矮桌上放着一套精致的青瓷茶具,矮桌旁的小炉上坐了一把紫砂壶,壶口正冒着腾腾热气。
没想到这神之异世也有中国的茶器,熟悉的感觉让我心头一热,我看了看自己有些狼狈脏污的衣衫,最后还是默默走到桌前坐下,开始摆弄面前的茶具。
说实话,我并不善茶艺,我笨手笨脚地捣鼓着,完全是没吃过猪肉,只看过猪走路的做派。
不知几时,湿婆已然掀眸,他看着我的一举一动,眼神中透着两分幽幽之色。
顶着湿婆的视线带来的巨大压力,我完成了记忆中稍显繁复的程序,我小心翼翼地捧起薄瓷小杯,递于他的面前。
湿婆垂眸看着茶杯,却没有伸手接过,反而懒懒地开口,“这几日,可还睡得安好?”
这不是明知故问?
我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回道:“不劳大人挂心,花怜甚好。”
湿婆面色一沉,眯眼睨着我再道:“那牢狱之中,可让你长了记性?”
我默了默,木着脸回答,“花怜不知应该记住何事。”
这回答显然没合湿婆心意,他怒气一涌,一把掀去了我捧着的茶杯,“脏死了,重泡。”
瓷杯摔落在地碎成几片,滚烫的茶水亦倾倒在手背,我忍着手上传来的阵阵疼痛,咬着下唇,重新回到矮桌前。
我的手是有些脏,打量着周遭,我踌躇着该如何清洁。
在一旁的侍人躬身前来正欲清理碎片,突然,湿婆眉间一动,开口道:“放下,她来。”
那侍人看了我一眼,垂首退下。
我握了握拳,再次来到榻前,蹲下身子,拾捡碎片。
突然,湿婆赤脚踩了下来——
那白皙漂亮的脚,落在我红肿的手背上,一个用力,便扎入了满手碎片。
钻心的疼痛传来,我忍不住低呼,接着赶紧咬住下唇不让自己痛叫出声——
就在这时,一名侍人匆匆入殿,叩首道:“大人,雪山女神又在神殿外等候。”
湿婆将我的手重重地踩了一踩,我疼得倒抽一口气,浑身颤抖不已。
湿婆见我忍痛坚持,却怎样也不肯求饶,他收回脚,不耐地哼了一声,烦躁地向外走去。
“赶走,不见。”
湿婆离开后,我又被带回了地牢。
坐在冰冷的石床上,我一点一点地挑着深嵌在右手掌心的碎瓷,疼得不断吸气。
好在血流的不是很多,撇开烫伤不说,大部分碎片已经取出,还有小部分因嵌入太深,我光凭着左手无法取出,只得拢着右手,不断吹气。
靠着墙壁,我轻捧着受伤的手,泪不知不觉流下……
真的好疼……
我不是玻璃心,却为湿婆残忍的行为感到委屈,他为何不一刀了结了我取走神钥,反而这般折辱于我?
曾经与他的那些缠绵还能依稀感受到几分别扭的温柔,而现在,只有阴晴不定的残暴无情。
我想回去,我想花葳和卡卡,为什么他们还不来接我……
我小声地抽泣着,默默地流着泪,最后还是迷迷糊糊地睡去……
昏睡间,似乎有人将我温柔抱起,揽在怀中——
右手被轻轻摆弄,疼痛渐小,甚至传来一丝清凉。
我想睁眼,脑袋却昏沉得难以醒来,最后,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我放任自己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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