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真好听……太好听了。
说了这么多话,景凉始终说“嗯”说得最顺口,一个简单的音节能被声音好听的景凉说出一千种韵味。稍微下沉是应声,跳得很快又轻的音调是敷衍,拖长了尾音就是自带省略号代表她在思考,像这样的问句呢——犯规咯。
店长声音太悦耳了qaq,叫人不能自拔,极度适合去演那些话少然而色气的角色。
“……早餐吃什么?”
千言万语就只剩下了这么一句,那种直击灵魂的感觉让我整个人都焉了,再也想不起来自己本来要说的话。
“昨天。”
“啊?”
“嗯,对。”
昨天正在工作的时候突然有人开始讨论这个问题,然后闹得不可开交,最后就是投票解决的。很幸运大家认同了我的口味,虽然只是普通的中式早餐。传统饭菜什么的。不过所有人好像都很久没吃过了。
谈起吃饭,我发现景凉的行为准则在这个时代简直好到爆表。她习惯先吃两口白饭,等其他人夹完第一轮菜再去夹,从来不夹离自己太远的菜,在菜叶和菜梗分开的时候,多半会吃菜梗,大多数时候菜梗都是被我们俩还有程序程式清干净的。
这是应该的,但我越发好奇店长以前是干什么的了。
我趴在桌子上开脑洞,景凉在桌边安静一会儿之后,就又拿起书开始看。我听到翻页的声音,店长看书一向很快,就算为了享受阅读的过程而放缓了节奏,也还是很快。店长并不是一目十行看到大段大段文字就直接跳过,然后总是错过细节的类型。
因为我有次和店长一起看某个作者的书,那个作者特别擅长用细节埋伏笔,后记的第一句话就是“要用什么方式看我的书是你的权利,但同时我用什么方式凌虐你们也是我的权利”言下之意就是我乐意,你们管不着——简直嘲讽出境界来了!
但是景凉比我淡定很多,在伏笔掀开的时候一点反应都没有。还能解释给我听类似的奇怪伏笔,甚至稍微推敲了一下真相,更可怕的是她大多说对了。最后甚至总结“伏笔很细,但是这个作者知道没人会注意这些东西,所以一般不会特别用心,令伏笔的画风非常奇怪,很容易就能认出来”。
更加可怕的是,景凉并不喜欢看书。似乎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她喜欢的。她最常敲键盘折腾代码,但看得出那只是一种习惯,虽然可能因为做惯了有那么一点点好感,但绝对不是她的兴趣。
至于分析人类性格——这种东西怎么能说是兴趣啊,不要把店长说得像个会在街边偷拍别人的变态好吗?
我觉得景凉多半是有隐藏职业的,甚至可能洗衣店这活本来就是她的副业而已。但是她不想说,所以我也不问。这不是重点,反正那不是我关注的重点。
我坐起来,机器还在运作,能听到细微的发电声。
景凉在看书。低着头,翻页的手指顿了一下,似乎意识到我在看她,但她没有太大反应,继续看。按道理说爱看书的人眼睛会特别沉静,可是店长没有,她的眼神只会让人想起“无机质”这个词语。
那种态度,仿佛是放弃了很重要的东西,只为能活下去一样。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可是景凉是放弃了什么呢?是什么才会令一个人失去所有表情和看法,就像是被神囚禁在无形的监狱中,用无形的绳子捆绑着手脚,最后再也不懂怎么说出自己的观点,表达自己内心的一切。
我突然想到一句话,是三年前在网上流行起来的。
“如果灵魂所受的伤会具现于身体,那我一定早就四肢不全伤口流脓发炎,苟延残喘遍体鳞伤,只是剩了一具身体,在这条名为人生的道路上挣扎。”
可是没有。每个人所受的伤都不能体现在身体上,我们还在强颜欢笑,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禁不住要想,景凉所受的伤到底是什么?有些东西,不是能说给旁人听的,即使你已经用尽全身力气呼救,最后会驻足观看的人,也许也只是觉得你呼救的姿态挺好笑而已。
好吧,我知道这样想不对啦。
景凉翻过一页书。在宁静的空间中,纸张掀动的声音无比清晰。如果在闹市,你绝对体现不到这种安静得和尘世隔绝差不多的感觉。景凉的手很白,可是无法掩盖手腕那里深色的瘀痕,那是长期打键盘还没有治疗的人会有的伤。
再往上看——手臂的伤口已经痊愈,白衬衫有点透,但是已经看不到底下的疤。看书的姿态有点不对劲,店长挺直背了,可是矫枉过正,看起来反而有点太正经;洗练的黑色长发里仔细找,竟然已经能找到白发;
这是典型未老先衰的症状,而店长不在意,要么就是这情况持续太久,她懒得管,还是她已经心力交瘁,根本没注意到这件事?耳朵里有耳洞,只有单边,但可能是因为景凉只撩起了半边头发。但没有耳环,耳洞就那么空空洞洞地搁在那,看起来非常孤单。这个可能性太多了,先不去管。
一切都很平静,看似正常,可是只要你用心观察,就看得出来。我知道这样想很深井冰,但面瘫本来就不是什么正常的属性。
景凉注意到我的视线,抬起头,然后我们都僵住了。看着对方,有点不知所措。
更——更安静了怎么办——!
我别开视线,正看见旁边机器的红灯在闪,我感觉简直像是找到了救星,我开口:“好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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