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不知先生这话从何而来啊。”
老太爷和郑佑诚的脸色齐齐一变,不过他们到底还是练就了几分脸皮,神色虽不好看,仍是压制着,今儿既已将事情提了,老太爷便索性摊开了道:
“王爷这话是说笑了,去年正月里,三丫头在大昭寺因着王爷受伤一事府里上下都晓得,更不论去年冬王爷对诚儿一事以及近来在清河对大丫头之事的帮忙,老夫与王爷虽是旧识,但自问也担不起王爷多次的恩情,瑞哥儿刨除在外,王爷心中想来总有几分心意。”
徐璟听了他这番话,一时心下很有些发虚,虽说三姑娘完全是无稽之谈,然若换一人……他下意识捏紧了茶盏,下一瞬,玉兰花的五彩白瓷莹透小盏在他手里应声而碎。
郑佑诚唬了一跳,不由屏住呼吸看着徐璟,徐璟脸上并不见怒气,郑佑诚一时摸不清他是否真动了怒。
相比之下,老太爷平静的多,他没出声,只是沉沉看着徐璟。
“大昭寺的事”,徐璟若无其事的吮了下被碎瓷扎出血珠的食指,淡淡的血腥味却叫他完全冷静了下来,他微叹了一声,目光平静的续道:“当日牵累三姑娘受伤,我自也是颇感歉意,遂特请空了大师赠了药,应是无碍的。当然,若是三姑娘觉得不够,我也可再从京里请了名医来与她相看。至于为何三姑娘会突然出现,当日她吓坏了,旁人未敢多问,大抵是迷了路,老太爷回头细问便知,若还存疑,可请了三姑娘来当面说清。”
“——而其余两件事实也不难说,去年冬,郑大人一事本就冤枉,况且我身为雍州总管,若不能查明事情真相,自也会受牵涉,况且我敬重郑老先生,原该尽力,实与三姑娘没半分干系。”
老太爷眯着眼睛挑挑眉,明显是不尽信。
徐璟也不在意,只微一撩袍子转身坐在椅子上,“至于清河崔家少夫人一事”,徐璟静静看着郑佑诚,声音放的极轻,“郑大人确定……她当真该姓郑么?”
郑佑诚脑子一懵,咽了口唾沫道:“王爷此话何意?下官听不大明白。”
徐璟也没说话,便又看向老太爷,老太爷却知他能问出这句话,怕是已有了确实依据,遂收起了装傻的那一套,仰着下巴一捋大袖:“王爷是要押我等进京,等皇上回来灭我郑家满门么?若是如此,便请动手吧。”
郑佑陈心口砰跳,提着一口气未敢言语。
屋里静了一阵儿,徐璟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先生不必激我,我若有此心,也不会轻易离开清河,咱们此时更不能坐在此处说话,这一点,先生想必早是明白的。”
郑老太爷面色稍缓:“王爷一向是坦荡君子。既如此,王爷更该明我郑氏之心!我们不过是想求得一位明主啊!眼下皇上在外亲征,王爷……”
“先生!”徐璟扬声打断了他,“先生若说此言,这燕州,我是再来不得了。”
郑老太爷皱紧眉头僵持着,郑佑诚觑他一眼,脑子里还不断在想徐璟是如何知晓的?他既断定,那是否还有旁人知晓?眼下徐璟问起来他又该如何说?
然徐璟对此事却没多问半句,只起身道:“先生早些歇着吧,我不打扰了。”
“王爷可是嫌三丫头身份不够?”老太爷仍抱了一丝希望。
徐璟笑笑:“若是,先生又当如何?另许一嫡女与我么?”
老太爷没成想他当真这般反问,噎了一下,徐璟却已然又正色道:“先生与我并非是今日才识得。应是深知我这扶不起的性子,自与这个无关,是我徐璟无心罢了。
眼下先生见我尚是活生生站在这里,一两年后兴许已是一堆白骨。我念着先生从前的教导,今日出了此门我便当甚么也未听过,还请府上诸位往后再莫生这要命的念头,皇兄……却与我不同。”
这话已含了告诫意味,徐璟句句说的清晰无比,末了他又微一抱拳,“谢郑家为伍氏保下了最后的一脉骨血,地下英灵有知,总算是个安慰。”说罢,转身出了书房。
“王爷,唉”,郑佑诚要拦,老太爷已摆摆手,“你拦得住么?”
“可是若等皇上回了京……”郑佑诚心里颇是担心,老太爷摇头:“放心吧,他不会说的。世家之意他又非是今日才知晓,要说早便说了。况且无凭无据,他只红口白牙的在皇上面前一说,反更招猜忌。”
“那明珠之事?儿子是怕徐璟既知道了,旁人恐也会再寻到蛛丝马迹。”
“多亏当年他们老早放出消息说是个女孩儿,瞧着徐璟这态度,大抵是会暗暗护着的,况且有崔家,倒不必担心。反是二郎,且先看看,若不行今年冬便叫他托病暂不去京里了。”
“是”,郑佑诚答道,见自己父亲仍是一脸郁色,不由说:“父亲也莫急,四郎不仍在黑骑卫么,事情兴许还有转机。”
“你瞧着四郎是那么个性子么!”老太爷一拍桌子,刚强压着的火这会子都上来了,“今儿算是把我这张老脸都丢尽了!”
老太爷原是想让许家老爷子出面保这个眉,本以为是十拿九稳的事,哪知错到这个份儿上!
他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徐璟今儿来得突然,他没来得及去请许老太爷,否则被当面这么一拒,那可真是要丢人丢遍燕州城了。
“去将二老爷给我请过来!”老太爷没好气地朝外面吼了一声。
小厮吓的一哆嗦,忙撒腿去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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