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放下围裙,轻声告诉维奥拉,“我上去看看。”也跟在赫尔曼身后走上阶梯。
赫尔曼敲了一阵门,非常耐心地发出劝告,“海因茨,你这家伙又在发什么脾气?你要是嫉妒我和维奥拉,我保证今晚就给你找一个年轻漂亮的法国姑娘。”
门内传来一声狮子怒吼,“滚,别烦我!”
海因茨暴躁地表现更加证实了赫尔曼的猜想,他于是判定,“我说老弟,你要实在等不及,我现在就给你叫个姑娘上楼——”
“滚你妈的——”海因茨猛地一开门,迎向他视野的不是赫尔曼那张欠收拾的脸,而是莉莉玛莲微微皱起的眉头,她的深黑色的眼珠明亮水润,带着东方的神秘与温柔,正清清楚楚倒映着他的充满傻气的脸。
喔,这可真糟糕。
海因茨被极速冰冻,就像佛罗伦萨的大卫雕像,一动不动地站立在市政厅广场。
“少校先生,您真的不打算吃午餐吗?”素素得提问异常郑重,每一个词、每一个称为都令人疏远。
赫尔曼坏笑着调侃道:“当然,我看他更需要妈妈的摇篮曲。”
“为什么不?”海因茨声音洪亮,掷地有声,简直像在登台演讲,“我非常期待,美丽的盛小姐。”
非常好,前一天舌头打结的海因茨少校,这一次终于能够发出正确读音,这进步异常明显,全赖他酒后在小邦尼特的床上做着美梦反复练习。
怎么样,他的卷舌音是不是带着容克贵族的优雅以及德意志军人的致命诱惑,令人无法抵御无法拒绝,要知道,任何一个冗长的人名、任何一个古老的姓氏从他舌尖说出,都是这姓名拥有者的无上荣幸。
但是,不用太感动,伊莎贝拉,哦,不,盛小姐,你是特别的,唯一的特别。
他抬了抬眉毛,冲她勾起嘴角,给她一个风靡全欧的笑容。
素素迅速低下头,必须集中精力才能忍住笑。“好的,那么我们在餐厅等您。”
他头顶燃烧的小火焰被素素的背影扑灭,冰冷的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仿佛将他带到西伯利亚冰原。
哦,都怪那些可恶的肮脏的斯拉夫人,令他只剩二十三天,不,只剩二十二天时间与莉莉玛莲道别。
赫尔曼试图叫醒他,“收敛一点海因茨,你的眼神就像一头饿了三天的狼,再大胆的姑娘都要被你吓跑。”
“真的吗?”海因茨摸了摸脸颊,露出懵懂与疑惑。这表情实在太可爱,让赫尔曼也忍不住想要揉他的浅金色短发,当然,半途被骄傲不可一世的海因茨拦截剿灭。
赫尔曼笑的直不起腰,“我说海因茨,你真该站在镜子前看一看,看看你刚才的表情有多幼稚,我真好奇,你参军之前是不是每天晚上都需要拉着伯爵夫人的手听着摇篮曲睡觉。”
“滚你妈的。”海因茨保卫着头发,抬起脚向赫尔曼的屁股踹过去,“赫尔曼你这坨该死的臭狗屎!”
时间走到一点整,海因茨换一件白衬衫,把短发梳得一丝不苟才下楼。他踏着缓慢的步调,昂首挺胸,走到餐桌前向对面的维奥拉与素素弓腰行礼,“午安,女士们。”
真像个古堡里走出来的绅士,维奥拉暗暗地想着。
这小子可真能装,赫尔曼抖开餐巾,冲着海因茨,满脸坏笑。
素素赶忙低下头,错过对面驶来的令人头痛的目光。
赫尔曼是个很好的朋友,素素深深的感谢他。有他在,餐桌上绝对不会存在空挡。他对维奥拉的厨艺赞不绝口,当然,也没忘了感谢素素的帮忙。把女士们逗笑的同时,还能和海因茨聊一聊前线动态,当然,都是一些不轻不重的可公开信息。
午餐气氛愉悦,赫尔曼的视线落在唯一一道中餐上,“我知道这个,我们在兰斯驻军时曾经吃到过,名字很特别,我记得叫‘我爱你’。”
“咳咳咳……”海因茨被紫甘蓝呛住,白皙的脸上浮起红晕,咳个不停。
维奥拉显然是最捧场的,她两眼发光,深情款款地望着赫尔曼,“真的吗亲爱的,还有这样浪漫的菜名?中国人真可爱。”
素素向餐桌上望一眼,他们正谈论火热的是一盘卖相上佳的鱼香茄子。而海因茨拿餐巾捂住嘴,还没有咳完。
“喝口水,海因茨。”赫尔曼好心地拍了拍他,“我可怜的兄弟,自从回到巴黎,脑子也坏了,身体也坏了,真是倒霉透顶。”
海因茨找机会用充血的蓝眼珠瞪他一眼,表示严重抗议。素素去厨房倒满一杯温水,放在海因茨桌前,“喝水之后会好一点。”
他连忙用法语致谢,端起玻璃杯喝完天使的圣水,从这一刻向前所有他在深夜买醉时碎裂的心都恢复原样。
当然,这样他的胸腔会有点儿挤,毕竟他的心碎了太多次。
可怕的是他没料到,素素坐会原位之后居然能够异常冷静地对赫尔曼说道:“还有一道菜,叫宫保鸡丁,兰斯的伙计有没有提过这道菜的含义?”
“当然。”赫尔曼答得太快,以至于海因茨根本没机会阻拦,“意思是嫁给我。坦白说,我认为中国人比法国人更浪漫,就连一道菜都可以用来表达爱意。你觉得呢?亲爱的。”
维奥拉点头,“就像伊莎贝拉,美丽又神秘,我愿意为她做任何浪漫的事。”
赫尔曼捂着胸口,“噢,亲爱的,你这么说我可真伤心。”
维奥拉乐不可支,“那你该吃一口‘我爱你’填补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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