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脸上那份明朗火炽的神采怎么掩都掩不住。柔艳的红唇衬着细细的糯米银牙,他突然有了全新的发现,一种感觉破冰似的丝丝缕缕蔓延开,像领口的宝相花,勾绕缠绵,叫人心悸。
蓦地头皮一凛,似乎是哪里出了错。他慌忙转过脸看宫掖方向,转眼又是寻常模样,只道:“娘娘别担心臣,臣若是这点事都办不好,也不能在东厂的位置上坐那么久了。”
确实是操心的多了点,她诺诺道是,“您的手段我知道,不过明目张胆总归欠缺,还是得编个幌子打打掩护。厂臣说我扮什么好?扮丫头?扮小厮?要不扮个马童也成啊!”她来了兴致,“我上东厂伺候您笔墨吧!”
他知道她打什么主意,耐着性子轻笑,“要委屈娘娘,进臣府里以族亲的名义,这样不至于叫人起疑。另外娘娘的行动,恐怕也不能太过随意。臣受皇命,不得不谨慎行事。娘娘是善性人儿,不会不体谅臣的苦衷吧!”
她有些失望,但仍旧笑着应承,“我省得,不会给厂臣添麻烦的。既然是族亲,那您管我叫娘娘就不对了,您还是叫我的名字吧!”又追着问他,“厂臣有小字没有?我在闺中有个小字叫濯缨,后来进了宫,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濯缨……他放在舌尖斟酌,像含了糖,又舍不得压在腮帮子底下,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到底没应她的话,甬道那头的彤云过来了,他伸手接过包袱,对音楼微躬了躬身,“请娘娘移驾。”
这么一来主仆两个都茫茫然,估摸他的意思是没打算带上彤云,那哪儿成!音楼紧紧挽住彤云,“咱们俩不能分开。”
他回身一顾,有点无奈,“娘娘,您要全身而退,必然有个人要接替您,彤云留下最合适,也是她忠心报主的好机会。”
音楼是个重情义的人,其实换句话说心眼儿实,她不会想到自己先出去,回头再来搭救彤云。她只知道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虽然彤云是她进宫后才拨到她身边的,说话不太着调爱呲达她,可是朝夕相处,感情已经在嘴皮子上磨得很深厚了。
“这算什么?我们乡里有传闻,比方溺水死的要找替死鬼才能投胎转世,您是想让我学那个么?”她不甚痛快地拉着脸,“彤云不能留下,厂臣不带上她,那我也不走了,您看着办吧!”
彤云闻言大为感动,眼泪汪汪地揪住她的手,“主子,您真是关老爷转世!”
她说:“关老爷和我住街坊,我义薄云天你今儿才知道?你放心,我到哪儿你就到哪儿。你不是说要仗着我的排头耍威风呢吗,我把你撇下了,你威风给谁看?”
肖铎脸上喜怒难辨,他静静听那主仆俩你来我往,觉得这两人恐怕是不好分的。也没见过这种相处的模式,谁也没把谁的身份当回事,倒比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夫妻还真切些。
“罢了,娘娘既然撒不开手,带着也就带着了。只不过臣告诫娘娘,牵挂得越多,弱点也就越多。”
音楼大喜,尚且体会不到他说的那些,忙扯过彤云努嘴,“还不快谢谢督主!嗳,我早说督主是好人,看看,果不其然啊!这份心田,叫人怎么感激好呢!”
他不听她絮叨,也没受彤云的参拜,只管转过身在前面引路。
山里入夜起了薄薄一层雾,偶有岚风吹过,他袍角翩翩,隐约带起若有似无的一缕瑞脑香气,那么漫不经心又充满目的性,因为矛盾,渐渐显得有人情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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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难双
大宫门在两山之间,从七拱桥下去还有一截神道,步行一刻钟方才抵达。
彤云搀着音楼踏出门槛,汉白玉台阶下停了一辆黑漆平头车,车楣上挑一盏灯,因为地势比较低,离得有点远,在漆黑的夜里光线模糊,只看见车前有一个穿青衣戴襆头的人静待着。想来肖铎是怕声张了,所以唯带一个驾辕的长随。
他挑灯前行,回头低声叮嘱,“台阶高,仔细脚下。”
音楼提裙跟在他身后,毕竟往常侍候过人的,也不是自顾自走。身子偏过一些,虽不来搀扶,却也小心翼翼看顾。待到了车前替她打帘,和声道:“娘娘身上戴孝,未免叫人侧目。臣在车里替您准备了衣帽,娘娘换上好行走。”
音楼道了谢登车,车里宽敞,借着檐头的灯看,座上整整齐齐摆着一身衣裳,蜜合色遍地金褙子,底下一条青金马面裙。彤云伺候她换好了穿戴,又来拆她头上孝髻,因为黄杨木簪子别得太紧,两手拆得直打颤,不住嘴嘀咕着:“这晦气的行头,总算能够卸下来了。咱们到了外头不和宫里的事沾边,能松快一天是一天。主子您才进宫一个月,我足有八年没离开紫禁城了。我是七岁应选的宫女,起先在尚宫局困着,因为人不伶俐,跟在人屁股后头干了两年洒扫。后来分派主子,东一个西一个,前前后后服侍了十来位。我和您说,好些主儿是我看着一路走过来的,封了贵人封了嫔,可没一个待见我,让我做掌灯的差事,连夜添灯油。我以为这辈子就是困在永巷的命,没曾想遇见了您,还有这福气跟您出宫走走,真是时来运转。等以后您发迹了,千万别像她们似的,奴婢如今一颗心都在您身上啦!”
音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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