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许是这样。”
高文听她肯定了,就问她“那我给皇上挑点什么,皇上能开心?”
徐卷霜诧然:“你不知道皇上喜好?”
高文嚅嚅唇,脸上浮起丝丝愧疚,轻声道:“我小时候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后来跟皇上生分了,好像就真的忘了。这会回忆半天,皇上喜好什么,我竟真的一道菜也不记得了。”
徐卷霜见高文面上难过又痛苦,赶紧劝他:“快二十年了,皇帝口味也有变化。就算你记得清楚,皇上如今也不一定喜欢吃你记得的那些,你无须自责。”她又叹一口气:“你若是想挑皇上喜欢吃的菜,须问前头的万福公公。你若想让皇上最欢心……。”
她声音止了,似有犹豫,不得将话说完。
高文攥紧徐卷霜的手,朗声问道:“让他最欢心我该怎么做?”
徐卷霜以食指抵在唇上,先示意高文,在禁宫中说话莫太过大声。她过会才说:“解铃还须系铃人,等会你可以挑一碗豆腐花,最后奉给皇上。”
高文一听,脸上就沉了,攥着徐卷霜的五指也松了些。
徐卷霜知他是不情愿,便劝道:“都走到这一步了,和解好过不解。我知你心里其实对皇上记挂得紧,但是面上却有结疏远着,你这么做……皇帝明君,不与你计较,但他如今体谅,却不能保证他以后也会一如既往体谅。活这世上,谁不愿见相处之人是和颜悦色了?你这么刻意给他脸色看,只会让皇上与你越离越远,唯有彻底和解了,你和皇上离得近了,方才好说话。”
高文听她讲完,未立刻答话,他似乎想了很久,艰难道:“你说的有理,我试试吧。”
高文找万福问了,得知皇帝食得不多,而且年纪大了佛心渐重,偏向食素而少食荤,重简单不喜铺张。高文就跟徐卷霜商量着,挑了醋溜七须黄花菜、花菇鸭掌、八宝膳豆、猪肚包鸡、苦瓜烧里脊、莲蓬豆腐这六道,末了加一碗豆腐花,一盘芝麻卷。
高文不假旁人,亲自提着食盒回御书房,徐卷霜走在旁边,看他将食盒提得极稳,不摇不摆。就如以前帮她提那桶水,高文这个人冲撞,提东西却都端得稳……徐卷霜忽然无声笑起来,她有信心,那个全力牵着她的手的人,将来有一天会做人做事,皆如提物一般沉稳。
……
皇帝本自坐在龙椅上批阅奏章,两眉稍蹙,见得高文提着食盒进来,皇帝的眉头顷刻就舒展开来。再加上万福公公在一旁替高文巧言一番,皇帝又见高文对他不再冷脸了,愈发乐不可支。
内侍们在御书房里张了桌,摆好六道菜,退到角落里恭候,皇帝竟自拽了高文的胳膊,招呼道:“子文,坐下来陪朕一起吃。”
高文也不犟,旋即在皇帝旁边坐下:“臣遵旨。”
皇帝很高兴,瞟向徐卷霜的那一眼竟也泛了笑意:“你也坐吧。”
徐卷霜自不敢与皇帝挨边坐,椅子的位置稍稍远了点,坐在下首。
天子不动筷,桌边谁也不敢动。
“哈哈!”皇帝笑两声,并未拈起身边龙箸,而是执了龙勺,去舀了一勺莲蓬豆腐,递,朕记得你从小就爱吃豆腐。”
高文心中十分惭愧:他不记得皇帝从前喜欢吃什么了,皇帝却还记得他。
“皇上你也吃。”高文越矩,大胆地给皇帝夹了一只鹅掌,递到皇帝碗中。这鹅掌剔了骨,嚼着酥.软而不失劲道,皇帝觉得御膳房今日做的菜,都格外好吃。
高文又给皇帝舀猪肚包鸡汤,皇帝不经意就说:“这猪肚包鸡啊,你别看是小小一碗汤,学问不少。要生猪肚包生鸡烫,方才好吃,可不能生鸡包生猪肚烫,这是菜谱定下来,就定死的规矩,主次不可乱,也改不得。”
高文笑着点头:“嗯。”
徐卷霜却听出了皇帝话中深意,心咯噔一沉。
“来,子文,你多喝点,小心烫。”皇帝给高文连舀了数勺汤,问道:“好喝吗?”
高文喝得痛快,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笑答:“回皇上的话,好喝。”
皇帝脸上浮起意味深长的笑容,悠悠道:“所以只能猪肚包鸡啊,什么在外,什么在内,有主有次。朕食这道菜,却改不得这道菜的次序……”皇帝的目光往御案上投去,不知何时,皇帝找来一本厚度堪比小指的典籍放在砚台旁边。皇帝注视着这本典籍,缓缓道:“同样,这个是列祖列宗传下来的的东西,朕亦改不得。”
高文稍怔,“唰”的站起身,椅子被他倏然退后,发出脆响。高文三步两步近至御案前,见砚台旁放着的典籍是《殷律》。
高文知,皇帝知,徐卷霜也知……普天之下无人不知,《殷律》里头规定:以妾为妻,徒刑一年半。
高文刹那间有些热血上脑,未着斟酌,脱口就高声反问皇帝:“可是列祖列宗有些没传给皇上,皇上不也改了么?”
“大胆!”皇帝也猝然站起身,拍桌怒道。他用力极猛,碟碗银盘一齐离开桌面毫厘,汤汤水水都溅出来。
高文反问的话触到皇帝最隐晦最戳不得的龙髓龙脊,皇帝是真的怒了。御书房内伺候着的内侍们全都无声跪下来,神情紧张。
房间里只听见得两个人的呼吸声,一个是皇帝,一个是高文,皆是粗重急促,仿佛两人在比拼着吸气吐气。
徐卷霜方才就已随着内侍们跪下来,这会见高文还在死犟,赶紧用膝盖走路,靠近高文,欲拉他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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