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半个时辰后,答案自见分晓。
“酱香肘子,八宝野鸭,金丝酥雀,绣球乾贝,佛手金卷,挂炉山鸡……冯友伦,这什么玩意儿?”夫子在连报了一长串的菜名后,抖着手里的业卷气红了脸。
“志向啊,您不是说怎么想的就怎么写吗,我把今生想吃的想喝的,想玩的,都写在上头啦。”
“你……你你……你读圣贤书,就是为了吃喝玩乐?”
“不可以吗?”冯友伦茫然地眨了眨眼。
“你给我后边儿站着去!等等,带上你的破卷儿!”夫子胡子一吹,深吸了一口气,可接下来便看到下一张纸上只写了两个大字。
——下棋……
“这又是谁的?”夫子还没来得及坐下,又被气得站了起来。
“我的。”
半响的沉默后,范晏兮才缓缓举起了自己的手。
“晏兮啊,需知玩物丧志。你除了下棋,就没有其他志向了吗?”
范晏兮认真地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夫子见他如此,不免气结,“那至少也要把名字写上啊,多写三个字都嫌麻烦吗?”
“我……忘了。”
“罢罢罢……你也去后边儿站着,站醒了再说。”
“夫子,他站着也能睡着的。”
“冯友伦你给我闭嘴,想出去站是不是?”夫子嘴巴一歪,终是瞧见了一篇像样的文章,其借张载之言,书曰,“读书者,一为天地立心,二为生民立命,三为往圣继绝学,四为万世开太平。”
夫子摇头晃脑地念出这几句,笑得面上褶子挤成了一团,“瞧瞧,瞧瞧人家子初的志向,再看看尔等的,我都替你们丢人!明明都是我一人教出来的学生,怎么就别如鸿鹄燕雀?”
“夫子,话也不是这么讲的,您刚也说了人各有志,如果人人读书都只为了一方目的,那岂不是太无趣了些。”
“王希吟?”夫子瞥了他一眼,从剩下的业卷里找出了他的那篇,只见上头写着一首鹧鸪天,字是漂亮的紧,文采也着实非凡,可其中所表却是不尽如人意。
迢迢银汉九千丈,卷雪东倾碧海茫。
挂帆远影孤舟去,携子同游亦成双。
天教懒,性疏狂,我本蓬莱敛波郎。
朝拨层云夕弄月,不敕王侯侍玉章。
“好大的口气,小小年纪如此目中无人放浪形骸,日后可怎生是好?”夫子显然对这首词十分不喜,可座下的张子初却是听得入了迷。
“希泽,好词句,好气度!”张子初悄悄对前边儿的人竖起了拇指,王希泽凤眸一斜,欣然接受了夸奖。
“除了张子初,剩下的人都给我留堂重写,写到我满意为止。”夫子随手将那业卷揉作一团,丢入了纸筐之中,却不知张子初夹着书箱而过时,又偷偷给捡了出来。
“喂,张子初,你真就这么走了?帮我想一篇先啊。”冯友伦忙不得地伸出头去叫唤,却没把人留得住。
随着学堂里一片此起彼伏的哀嚎,冯友伦绝望地推了推身旁的人,“喂,晏兮,怎么办?”
只听见砰地一声,冯友伦一回头,却见人一个踉跄倒了下去。
……还真睡着了……
“天教懒,性疏狂,我本蓬莱敛波郎。朝拨层云夕弄月,不敕王侯侍玉章……”昏暗的烛光下,张子初不知道第几次念出了这一首词来,唇边的笑意更甚。
王希泽啊王希泽,若论才气论心智,此人绝是万里挑一之栋梁,可偏偏他又是这等倨傲放荡的性子,真叫人又爱又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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