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开车窗,路边煎饼摊的气味顺着微风飘进来,跑着步的啃着饼的,细密鲜活的喧哗人声也飘进来,叶斑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带着与芸芸众生如出一辙的世俗气息。
“我生性凉薄且自知凉薄,但凉得坦荡从来没有要求过别人也从不麻烦他们,身边多的是这类精致的利己主义者,默认的社交规则达到了交友生态平衡,谁都没有一定的义务要对其他人付出的。这就是包括我在内的,绝大多数人的常态自私。”
“你说我假,我是挺假的,但我不向你表明态度,并不因为我怯懦或者欲擒故纵,而是是因为你是我的学生,我在这个期间对你出手,对你而言是绝对的不公平。你还没有看过更大的世界更好的人,利用阅历上的不对等进行降维捕猎,我未卑劣至此。”
廖东星伸手去拉车门,叶斑道:“不用下车了,这过去还有一段路,你会迟到的。”
他说着就发动了车子,一路无话。
到了画室两人各自上课,没有再交流。
课间在走廊遇见,廖东星难得的走上去说了声:“老师好。”
叶斑只淡淡地应了一声,步子都没停地擦肩走过。
廖东星在原地站了几秒,莫名想起了小时候玩的积木。
或许人生来总要那么几样是老天赋能,他小时候拿过乐高比赛第一名,那几句夸奖他记到了现在。
他的城堡漂亮又结实,别的小朋友搭的都没有他好。妈妈把比赛赢的奖金都给他买了积木,好几箱,足够搭出一个天地。
在父母吵架的时候,他会把小呢喃拉到房间里给她堆上一个粉色的超大城堡,无师自通地研究透了房子框架结构,确保不会塌后让三四岁的小呢喃钻进去,他则在城堡门口守着,像个骑士一样。
两个小孩子就这么相互鼓励着直到大人们吵完架。
这么爱吵怎么不分开呢,他总是这样想着。
后来终于有一天妈妈吵完架进了他们的房间,抱上小呢喃离开。
她不肯,抱着廖东星的腿不放手,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
妈妈哄了很久,一边哄一边自己流泪,廖东星觉得是自己站出来保护她们的时候了。
他对廖呢喃说:“你抽一块积木,以后你要是需要哥哥了,就对着积木许愿,哥哥一定来找你。”
呢喃打着哭嗝走到精致的城堡前面,她蹲下来,掉了很久的金豆豆,直到外面来了汽车,妈妈催了,才慢吞吞地抽出一块来。
可能是兄妹俩天赋异禀,一个善搭一个善拆,她挑中了承重墙最脆弱的地方。
妈妈抱着她走了,走的时候她攥着长条状的积木和哥哥软软地说再见。
妈妈带着歉意看了廖东星一眼,门一关,那城堡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塌,碎了一地。
后来爸爸讨厌他搭积木,因为他喝多了酒总是踩到,就都扔了。
廖东星以为他这辈子再也不会搭城堡了,但在这一刻他才知道,那城堡一直在他心里。
使他没有完全长成他爸那样的人。
但是就在刚刚,那个人从承重墙上抽走了一块。
他听见墙皮慢慢脱落的声音,裸露出墙内的红砖,红砖也开裂了。
墙外的爬山虎随着墙的分崩离析而失去了生机,泯灭在废墟里。
五彩的玻璃窗碎片反射着逐渐变暗的阳光。
路过的人漠然地看着世界的坍塌,目不斜视地走到下一个世界里去了。
他们的话重叠在一起:
“我以后不会再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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