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茶到了。”换来的是帝王不在意的一扬手,于是罗雀心领神会地俯首,照例将晨露茶端放于梨花木案上。
“许久未见蒹葭了。”缠绵于病榻许久的帝王重重地咳了几声,剧烈得想要将肺咳出来。
罗雀刚想搭腔,眼角余光却瞥见暗黑的木梳之上赫然躺着一丝银白的发丝,有些惊诧地对上小宫女吓得花容失色的脸颊。还未来得及使眼色阻止,就见到小宫女身体比思想更快地做出了行动——她竟然伸手将这一根白发整根拔了下来。
景元帝显然是感受了,他登时轰然大怒,一扬手将案上的所有东西砸个粉碎,吓得两名宫女连忙俯身跪了下来,胆战心惊。铁爪般的五指紧紧攥着一方明镜,他固执地望着上头倒映出自己愈加苍老的面容,另一只手抚上自己眼角一道十分刺眼的皱纹。
“砰——”光洁的明镜在地上碎成了两半,更有少许碎片砸在了小宫女的额角。汨汨的鲜血顺着她的五官径自落到了地上,于是她忍不住失声痛哭出来。
“哭什么!?”暴怒的景元帝咆哮了一句,面上阴云密布,仿佛下一刻就要吃人一般,“朕还没死呢!拖出去!”
罗雀向来是熟悉他脾气的,眼见他雷霆之火微熄,大着胆子提醒道:“陛下,再过些时候,那茶便凉了。”
“朕知道了。”景元帝伸手将茶一饮而尽,饮尽了晨叶的甘露,总算觉得自己的身体轻盈了几分,于是舒了一口气,“罗雀,朕不会老的,对吧?”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是啊,万岁——朕身上流淌着真龙帝血呢……朕不会老的……”他忽然起身掀开了内室的珠帘,任凭身后飞舞的明珠亲吻彼此,在沉闷的寝殿中激荡起一支短促凌乱的曲子。
望着珠帘背后没有脸的画像,他仿佛老僧入定一动也不动。
“岁寒……”
乍一听到这个名字,罗雀将头低的更低了。
历经两任帝王,见惯了大风大雨,她完全是明白如何心如止水装聋作哑,所幸两位帝王都十分赞赏的她的识趣,也让她活了这么久。
这个名字太过久远了,久远到她都快忘记所服侍的前任帝王也总是在一人独处之时,嘀咕着这个名字。她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只是听宫中的老嬷嬷说,他们以前也曾听过这个禁忌的名字,自然也是在他们服侍历任帝王的时候。
或许是代代相传的禁忌吧,帝王家总是有些不足为人道的秘辛。
上次深夜,国师觐见时宣称秋祭刺杀的主谋已经寻见的时候,缠绵病榻的帝王忽然想换了一个人,惊唤了一声“岁寒”便起身赤着脚跑了出去,留她和一干宫人望着榻下的靴子战战兢兢地面面相觑。
可是之后,盛怒的帝王处死了那个主谋以及一干妖族人。
她只记得那日虚弱的帝王跌跌撞撞地回了宫殿,一进门就大发雷霆地砸了好多东西。
“不是他。”他露出一抹残酷的笑意,面上的神情又是痛恨又是不甘,“他既然不愿意出来,那我就处死他的族人,看他会不会现身。”
她正思忖着,就感觉身后一热,随即一双修长细弱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唇,冷冷的话语响在耳畔:“要命就闭嘴。”
景元帝正在沉思,却在帘幕之间隐约之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不由伸出手,喃喃道:“你和他长得真像……”
昆玉厌恶地皱了皱眉:“他?”
景元帝却不回答他,只是低低笑了两声,反问道:“你想杀我?”
“没错,”昆玉点了点头,眸光泠泠,“宫中布满重重禁制与封印,密不透风,光是潜进来便花了不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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