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讨厌相马桃沢,如果没有两个国家之间的问题,或许,两人能够成为很好的朋友。
但他不能。之所以不能,是因为这么做能避免麻烦。作为巡捕房巡长,他见多了与交战国相交,之后被伤害得体无完肤的人们。
本无辜的人们,被迫下跪,承认莫须有的罪名。
若不下跪,就会受到伤害,甚至是连坐家人。
年初,他和尤问约就处理过一起这类的案子。当时,有人来报案。他们带巡捕赶到时,看到了,因与日本人成亲的女人,被强/暴羞辱,孩子还被打得奄奄一息。在审讯室,尤问约问施暴的人为什么这么做?对方答曰:与日本人成亲,不算中国人。他们的孩子,自然也不算中国人。咱们的中国女人,怎么能嫁给日本人?怎么能出卖咱们国家等话。
那起案子事后,是女人和孩子被丈夫带离了这个让他们伤心的国家。
至于那几个人,被关进了监狱里。
人间世相百态,他除了遇见这种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外。自然也遇见过羞辱迫害过中国人的日侨。
日侨大多居住在租界内,他们向来傲气,不愿与中国人往来。有的,还会私下迫害中国人。这种事情,他也见过。若遇见了,自然会出手,不能视而不见。
这类日本人,喜欢与上流社会的华人政客与富商结交,下九流的,被他们视为垃圾。
这种人,他是不喜欢的,也曾亲手教训过。后来,被告到公董局,要求他下跪道歉。中央巡捕房督察长被他气得头顶冒烟。事后,还是尤问约查出了那日本人在华售鸦片的事情,之后追究罪名,才不了了之。
不仅是日本人,租界里的英国人和其他侨民,普遍瞧不起华人的。君不见,尤问约因西捕房挑衅,把人打进医院而遭受贬职吗?不过,这也才让他有机可乘成为巡长。现在,在巡捕房里,那曾被尤问约打进医院的西捕,不敢再挑衅他们华捕。
这座东方大都,被割裂成三份,可群体割裂开的,可不只是三份。哪怕是下九流里,也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割裂与迫害。
不过,苦苦挣扎生存的人们,大多是平凡麻木的。他们这群从前清活到现在的人,更多的,只为一口饭吃。在他们眼中,不管是大清朝,还是民国。对他们来说,没什么两样。
兴与亡,百姓皆苦。
真要说有什么不同的,那就是剪辫放足,女子能够进学校学知识。
这一点,如同黑暗之中,闪现的一抹光明。
从古至今,是个人都知道,读书识字的人,才能活得更有风骨,更像个人,也更明白了何为思想与自由。自然,更想见识外面的世界,与各种各样的文化。
相马桃沢喜欢这座城,是因为他还没见到更加残忍的黑暗面。不过,这样也好。她的眼睛,在这里,看不到也是好的。
要知道,这日趋崩溃的世道下,有多少人恨不得戳瞎自己的双眼。
到了菜场,相马桃沢熟练地买菜时,他问起对方是否知道浅见礼史将人作为傀儡的事情。
“原来是他吗?”相马桃沢脸上表情难过。于是,对他低头弯腰道歉:“对不起。”
东方猫急忙罢手:“这不是你的错。”
相马桃沢说:“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来到这里。没想到,他伤害了这么多的人。”还差点把东本愿寺给毁了。
东方猫挠挠自己那张猫脸问:“想来,他与相马渊源颇深。”
相马桃沢苦笑说:“我因某种变故只身前来上海躲灾。而出面护送我的人,便是他。”
东方猫好奇问:“他是你什么人?”
相马桃沢说:“是教我听这个世界的先生。”
原来是师生关系。
那诡异难缠的家伙,和他学生可真是天差地别。
再问浅见礼史的事情,相马桃沢不愿多说。
买完菜,送她回东本愿寺。寺院外,相马桃沢鞠躬道谢。并说:“先生虽然是个可怕的人,但他却不会伤害我。今日,你前来接触我,或许是为了想打听先生的事情。下一次,您来东本愿寺作客,桃沢定会亲自相迎入内。”
真是个聪明的人。东方猫露出猫笑:“好!”于是,转身离去。
刚回东本愿寺,正在扫地的小和尚奔上前给她拿菜篮子。
“出去。”
怡和洋行大楼上的办公室,在门关上时,尤问约脚一伸,插进门缝里。陈进生脸一黑,恨不得掏枪崩了他。厚脸皮的尤问约进门笑得得意洋洋:“都说陈先生是个雍容典雅的体面人。着要让别人看到您这张面孔,恐怕不妥吧。”
也不管对方臭着一张脸,他坐到办公桌对面椅子上与对方相对。
“做什么?”陈进生冷冷问道。
尤问约左手撑着下巴说:“我想请你查一查浅见礼史的事情。”
陈进生冷笑:“我凭什么帮你查?”这对他又没什么好处?
尤问约笑嘻嘻地说:“咱们都是老交情了,不过一个忙而已,陈先生就帮了吧。”其实,大哥留洋后,他们再没有往来。大哥回来后,才开始走动起来。
陈进生厌恶道:“谁与有交情?我告诉你,要不是你是问声的弟弟,别想踏进怡和洋行一步!”
尤问约不明白,对方为何这么厌恶他?他细想这二十几年,他好像也没得罪过他啊?如此,那就是别的原因。
喜欢妖书奇诡请大家收藏:(m.fubook.win),腐书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