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的此刻,荒凉的北境,在大成与大夏之间的第一道防线,燕幽城中,他居然重逢了他曾经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那个少年。
虽然,现在两个人与陌生人也相差无多,虽然他劝慰过自己其实只要许承山还好好地活着自己便可以放心了——不过总还是会有些伤感,毕竟他们曾经三个人相依为命过,而如今老爷子已经不在了。
顾子耘任由自己沉浸在往事中,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是又稳又轻,细心地采摘着那些难得的顶尖带白点的极好的枸杞。说来也奇怪,这人平时无论是包个饺子还是剪个窗花甚至仅仅是将纸对折裁一下都笨得令人发指,但是只要是与治病救人或是处理草药有关的事,他那双好看的手便又灵巧无比,一点没有平日里的中看不中用。
许承山是参加秋猎,偶然晃到这里的。他向来喜欢独自打猎,旁人看他往一个方向去了,便往往自觉地不跟着他。他半隐在一丛矮杂树中间,看着轻薄微冷的阳光下,那双白玉般的手,娴熟地摘下那一颗颗饱满的朱红色小果。
其实他也有很多疑问,例如顾老爷子是什么时候不在的,例如他为什么会有了一个这么小的弟弟,又比如,他为什么会混在北上的南方灾民中来到这里,还有正如顾子耘想问他的那样,其实他也很想问一问,这五年,他过得怎么样。
顾子耘一双手上动作的熟练,却不能掩盖住他心思漫不经心带来的身体跑偏,枸杞喜阳,这片枸杞正好长在向阳的一处较陡的坡地上,顾子耘一没留神,踩到了地上的一根树枝,不提防脚下一滑,整个人朝前趔趄了一下,虽然他很快地稳住了身形,但是原本隐在身后的许承山却因为刚才一着急,窜出杂树丛发出了不小的动静,顾子耘稳住身形后回身一看,便看到了背着一把铁弓的许承山,而且也没有错过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狼狈懊恼似的眼神,那一刻,画面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的某一幕,他上山摘草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耍赖似的才将那个遭逢大变的少年一起拖上山散散心,那少年别别扭扭地跟在他后面,一副百无聊赖、不甘不愿的样子,可是,也是这样一个阳光晴好的日子,他无意间的一个回头,看见他脸上有没来得及藏起来的张望。
霎那之间,心忽然掠过一种春风拂过山头般的说不清缘由的感动,他不由得露出了笑容,弯起了眉眼,招呼了一声:“千户大人。”
许承山看到那个笑容,不觉走近两步,待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时,索性又往前走走了几步,走到了顾子耘面前,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笑颜,沉默了片刻,顾子耘看他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冷静漠然的样子,不由得心头有些失落,看他嘴唇微动,以为他又会不冷不热地叫自己一声:“顾大夫”顺便可能会质问一下,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之类的,却不料,那薄薄地嘴唇分开,面若冰霜的许承山竟叫了一声:“哥。”
这下轮到顾子耘诧异了,自从两人相见以来,许承山对他一直都是一副对陌生人的态度,所以方才一句:“云巍”已经到了嘴边,才又换成了“千户大人”,这忽然听到他用旧时称呼来叫自己,竟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半晌才“啊”了一声。
许承山叫了一声,却好似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一般,像是要故意逗他似的,又叫了一声:“哥。”
顾子耘果然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忍不住道:“啊,我听到了。”
许承山的脸上忽然闪过丝丝笑意,许承山道:“是。可是我忍不住。”他顿了顿,带出了隐约的难得的几分难为情和稚气,看着顾子耘,声音淡而轻:“哥,我很想你。”
顾子耘一愣,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在他的印象中,即使是当年的那个小鬼许承山,也从来没有过如此感情外露的时刻,这个命途多舛的少年一向都有些内敛深沉地过分,尽管后来他们曾经朝夕相处一年多,但是他的话并不是很多,他总是将很多的心事都藏在心里,倒不是说阴郁,而总是让人觉得有些沉稳得过了头,便有了几分沉重的感觉。
许承山看着他脸上呆呆的表情,脸上的笑意越加明显了几分,他忽地伸出手,扣住顾子耘的手腕,将人朝自己的方向一带,紧接着自己整个人向后倒下,两个人便都仰卧在了草坡上。
深秋的阳光照在脸上还是有几分暖融融的,耳边腮际有几根微长的秋草茸茸地挂过皮肤,带来一些痒意,顾子耘将手从许承山手里挣脱,忍不住挠了挠。
许承山望着旷远的天空,晴蓝的天际,大团大团的云朵像是新发的棉絮,新蒸的水饺,他又叫了一声:“哥—”
顾子耘听出他有话要说的语气,便“嗯”了一声回应。
可是过了很久,许承山也没有说话,那五年来的点点滴滴,他忽然一个字都开不了口,他想开口说一说,他知道,这五年来的遭遇,哪怕他只说一小部分,也足够让身边这个人心软。可是那些沉重的往事忽然便涌上来心头,压住了舌尖,重重的,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他闭了闭眼睛,决定不再去说。
顾子耘等了许久,没有听到一个字,耳边传来的呼吸声变得绵长,他偏过头看去,首先入目的却是一道狰狞的伤疤。皮肉翻出,从额头直到右边脸颊的颧骨上,长长的一道,十分瞩目,而且隔得近了看,便更能看清,伤处虽已愈合却仍有些皮肉翻出,当时伤口估计可以见骨了,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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