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十一只是不停地叹气,目光黏在那些堆叠的箱子上就没移开过:“你说是就是吧。”
别鸣笑了笑,笑容有些酸涩。
是自己太吵惹茂十一生气了,还是一天到晚黏着他惹他心烦了?
有时候跟人建立起友好的关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麻烦且让人头疼的,应该是如何在两个人越来越熟悉的情况下维持这段关系吧。
茂十一对现在的别鸣来说简直是世界里唯一的神,是哪怕丢弃了性命也要紧紧看护住的神,是无论如何也要让他守护在自己身边的神。他不能失去他,茂十一是他的生命啊。
是因为什么,是自己对公文正和段方简的不舍让他感到伤心了吗?还是自己太拘泥于虚无缥缈的情感让他感到失望了?
如果不知道原因,自己应该如何改正?
可自己应该怎么问,才不会让茂十一生气?
别鸣心如刀绞,却还是得冲着茂十一微笑。他站起身,慢慢走出房间,眼神哀伤地凝视了茂十一盘坐在地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别鸣?”
赶紧不动声色地擦去眼角滑落的泪,别鸣眨了眨眼,笑道:“尔歌,是要出去吗?”
姜尔歌点了点头,不由自主地朝别鸣靠近了一些,目光深深地看进了他的眼睛:“你哭了抬手想要抚上别鸣的脸,别鸣躲了一下,姜尔歌只好尴尬地放下了手:“是他欺负你了?”
“才不是。”
别鸣将茂十一维护得这么好,纵使心中苦涩,姜尔歌也不好说什么。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自己谁也怪不了,只能怪自己太过自私,硬生生地属于自己的爱人双手推进了他人怀里。
再想要回来,难上加难。
两人间的气氛又冷又尴尬,姜尔歌知道自己再做什么也是枉然。他释然一笑,转移了话题:“我正要去外面转转,早置办点年货,把家里打扮打扮,好让我们这些回不了家的人在一起过个好年。”
别鸣看了眼茂十一的房间,似乎能隔着墙看着盘坐在里面的茂十一似的:“我也想去。”
姜尔歌拍拍他的肩膀:“去穿厚点。”
“你等等我。”
“当然会等着你了。”别鸣的变化实在是太明显了,这让姜尔歌有些接受不了,难过也不是,开心也不是,“亲爱...别鸣,你比之前开朗多了,真的,也会经常笑了。多笑笑好,多好啊。”
别鸣握着门把手,一直听完姜尔歌逻辑混乱的胡言乱语,对他又是腼腆一笑,然后才走进房间,关上了门。
是茂十一让他变成现在这样的啊。
真好。
自己只会让他越变越避世,越来越忧郁。
别鸣穿上羽绒服,戴上围巾后出来,关上了门在姜尔歌面前弯下腰拉拉链,说:“我还不知道出去买什么,需要买对联吗?”
“去逛逛就知道了,”姜尔歌看着别鸣头顶上的那个旋,“不用着急买,该是你的早晚都会来到你手上,不是你的也强求不来,就当是去逛街了。”
姜尔歌为别鸣开门,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跟别鸣这样心平气和地,肩并肩地走在一起了。有些心里话想说,这次逛街也许是个好机会。
不过刚出门没走几步,别鸣便看见了一位站在自家门口不远处的穿着汉服的女子。她打着青蓝色的油纸伞,浅葱色的衣衫飘飘欲仙,别鸣隐约听见她说:“...佛前一朵清莲,因为没有耐住云台的寂寞,贪恋了一点凡尘的烟火。所以...”
别鸣看着那位形容消瘦的女子,她的容貌隐藏在油纸伞下,但他却能感到这人在看着自己。他不由得伸出手,手心朝上,好似是在感受天上落下的雨滴。
可今天,天气晴朗。
姜尔歌问:“怎么了?”
“尔歌,你看看那边,”别鸣伸手指向女子站立的方向,“有什么人吗?好像有人在喊我的名字,但我眼睛不好,看不清。”
“没有啊,什么人也没在哪儿。是不是你听错了?”
别鸣笑道:“那就是我听错了。走吧。想吃甜的东西了。”像是撒娇,又像是自说自话。
那个女孩子明明就站在那里,除了自己,几乎没有人可以看见。但是茂十一可以,他跟自己一样。如果是他跟自己出来,他一定会率先看到并分辨出是人是妖,然后将自己挡在身后,保证自己的安全。
茂十一是理解自己的,自己也是理解茂十一的,所以他们注定会遇见彼此。
他越来越庆幸自己的独特。
因为茂十一,别鸣对他眼中所见的“怪物”逐渐有了新的认识。他们不是人类,也不能称之为妖怪,所有造成他们的一切都出自于创造他们的小说家之手。
不管是什么样的性格,什么样的经历,都不受他们自己控制。他们也有自己的思想,他们对创造自己的人也有很多心里话想说。
其实很多时候,他们的人生,也想靠自己努力争取一把,而不完完全全依赖于作者手中的那根笔。真正的作者绝不只是别人命运的裁定人,他应该尊重笔下人物的信念。
“别鸣,如果当时我也像茂十一这样积极地帮你恢复,而不是自私地想要把你变成只愿意对我一个人说话的怪人,那我们现在应该会是让班里人最羡慕的一对吧?”姜尔歌慢慢向前走着,忽然这么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么问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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