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或许会有重重阻碍,但已经发生过的事无法改变,随便一推演便可知晓。
玉无痕评价一个人如何,并非通过在当下与他相处,而是透过他去看过去与未来。过去是那个人成长轨迹,一生性情从中养成;未来则是求索,是本心追逐梦想的过程。
有风骤起,吹落了玉无痕眼前的黑纱,楼月猝不及防地撞上一双妖异的眸子,骇然道:“你并非眼盲?”
“此事天知地知我知神官知。”玉无痕微微一笑,“而你,将这个秘密带下黄泉吧。”
“魏皇竟然派一国的信仰来取本宫这条贱命?”楼月退无可退,背抵着墙,她从国师的眼中根本就没有看出玩笑来。
她知道自己会死,但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早。
“非也。不过你真的相信自己安安稳稳能活到楼兰士兵休养生息结束,楼华踏平大魏带你回楼兰”玉无痕摊开手,掌心静静地躺着一个小瓷瓶,“红颜薄命,美人垂泪。本座当年制造出这两种药的时候,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楼月当然明白,夺位失败后,无论是楼华还是慕容澜,都没有让她继续活下去的理由。既如此,那她就亲身做这个引子,点燃万千山河的烽火。
她接过小瓷瓶,一饮而尽后便不再看国师,梳妆描眉,换上华丽的宫装,合衣躺在床榻之上。她缓缓闭上眼睛,唇角露出的笑意格外恶毒:
我就算是死也要诅咒你们,诅咒你们所有人,在得到最珍贵的东西后永远无法握住,终日沉浸在痛苦与悔恨之中。我还要诅咒这世间,战乱不休,纷争不止,哀鸿遍野,饿殍枕藉。我要所有人都与我一样……不得好死!
玉无痕对她的诅咒一笑置之,顺手取走了桌案上楼月写了一半的密信,转身消失在了夜色里。
第二十八章 西行
次日早朝完全不能用一个乱字来评价。
谢明珏在临近大典之时脱逃,这件事慕容澜就是想兜也兜不住。
百官都在七嘴八舌地告状,说谢明珏不知好歹,君主不追究岭南王未请离封之事,还力排众议娶他为妃,结果他倒好,直接失踪。
慕容澜听得大为光火,忍了又忍,龙椅都险些被他捏变形。
南衡倒是长长地舒了口气,他深知皇兄我行我素惯了,凭他对谢明珏的了解,人家躲他皇兄都来不及,根本不可能答应封妃,走了也好。
先前一言不合就赐婚的事还哽着君卿呢,他与宋霄是两情相悦,顺水推舟结了亲,大家都开心。可如果不是呢?慕容澜这一意孤行的劲儿,脾气大点的估计直接起兵造反了。
现在出了这种事,君卿自然忍不住站出来为谢明珏说句公道话:“可是陛下,您征求过世子的意见吗?”当时赐婚,慕容澜可是完全没征求过他与宋霄的意见。
立马就有人站出来,不可思议地说:“他算什么东西,还需要陛下征求他的意见?封他为妃是他的荣幸!”
这次都不用元斐或者任何一个谢明珏这方的站出来,吏部新提拔的侍郎作为耿直人,恨不得将新法贴到他脸上:“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吗?新法是昭和元年陛下登基颁布的,现在都昭和十一年了,怎么还有你这种老封建?”
那人被堵得面红耳赤,争辩道:“他不过一个质子,能封妃便是高攀,太不识抬举了。”
“质子怎么了?就算是质子,官职比在场的许多官员还要高。”吏部侍郎冷笑,“你扪心自问,敢当面得罪他吗?”
自是不敢得罪。陛下平日里就将这小世子护得紧,见都见不着,想呵斥都只能自己憋着。更何况小世子圣宠一时,就算是跑了也没见陛下追究,他可没这个命去得罪。
“够了!”一夜之间积压的怒气最终爆发,百官顿时个个噤若寒蝉。
他确实没有没有征询过谢明珏的意见,在他的世界观里,无论是他的父皇还是几位已故的皇兄,想要得到什么都必用尽手段。只要地位够高,就不可能有什么得不到的。
可谢明珏这一巴掌打得实在是够响亮,无形之中慕容澜都觉得脸颊火辣辣地疼。
“报----”皇城禁军统领突然风风火火地冲进殿内,甲胄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金属声。他一个猛虎落地,咣当跪下,朗声禀奏道,“楼兰公主死了!”
百官仿佛还未回过神来,偌大的未央宫静谧得似乎都能听到时间流动的声音。
“死了?”慕容澜有一瞬间的愣神,俄而勃然大怒,脸色铁青,“你们怎么看的人?!”楼华做事虽不能说是极为稳妥,但绝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楼兰尚未恢复元气,楼华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选在这种时候弄死楼月。
禁军统领头都快埋到胸口了,一脸羞愧:“是臣的疏忽。公主她……服食了大量的‘美人泪’,起到了反作用,激发了‘红颜薄’的毒性,约摸在戌时三刻毒发身亡。”
魏国的夜禁是从亥时起,楼月住的客栈又处于汴京繁华之地,高手众多,想要悄无声息地除掉她几乎是不可能的。几位仵作的检查结果一致,皆认定她是自杀。
楼兰公主死在大魏,两国间刚修补完的和平,就这么破碎了。既然楼月身死,那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当务之急是防止楼华得到消息后拿此事做文章,毕竟他觊觎中原肥沃的疆土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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