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有条,但是现在他睡在这里是早就决定了的,还是一时心血来潮,或是一个不小心就睡过去了?
不管怎样,他对自己的身体也太有信心了吧?现下仲秋时节,带着寒露的夜晚虽不及冬日的肃杀,但是让一个不盖被子就在四面透风的亭子里睡过去的人染上伤寒可是绰绰有余了,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哼,管他怎么想的,若是这样病倒了也好,让这个饭饱思淫|欲的家伙好好躺上几天!
躺上几天消停一下……
还是,把他不动声色地弄醒让他好好再次考量一下天气,然后回去?
大皇子纠结了片刻,瞥了一眼睡梦中都紧锁眉头的尽欢帝,而后俯下身拾起一颗小石块,瞄准了尽欢帝安然垂立的平头靴,手腕一抖。见那石块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在空中划过一道灰黑的弧线,却是在离靴子不到一寸距离时陡然收势,而后不轻不重地打落在那黑色的缎面上。
尽欢帝正处于浅眠和深睡的边缘,经此一扰陡然睁开眼来,一个念头以最快的速度闪过尚在复苏中的大脑:这刺客中秋都不休息地来暗杀么?
念及此,紧锁的眉心又拢起了几分,刚刚突然受袭的左脚微微动了动,那颗小石块便轻轻滚落一边,而后带着石块专有的沉默和无辜紧紧贴在亭子一边赤红的柱子上,立定不动了。而周遭以不变应万变的假山林木们仍保持着一贯的姿态,全然没有生人闯入的迹象。
尽欢帝带着讶异瞅了瞅那颗石块,怎的不是匕首短箭之类的?
是就地取材,还是,自己被小看了?
或者说,这颗石块是自己掉下来的?
微微挑了下左眉,尽欢帝没有做其他动作,而是阖回了方才看向那石块的眼睛,靠着栏杆就欲再次回到‘睡眠’状态:现在惊惶也无用了,倒是对方不一定是杀手。自己现在可是完完全全在明处,而且把浑身的破绽都露了出来,调整这个状态已然来不及,那便索性静观其变,偷袭的话能闪就闪,若是不及反应之下对方突出杀招,那便怪自己霉运好了。
也许,这皇宫的警卫也被自己放得太松了些吧,也可能自己,不应该这么放心大胆地遣散暗卫独自睡在这里……
正思量间突然又一颗石子凌空飞了过来,这次带着些力度砸在尽欢帝手肘上,将后者假闭着的双眸又打了开来。
尽欢帝再次瞅了瞅滚落一边的石块,微微的怒气染上了幽深的眼眸:又是石块,天降祸事已经完全可以排除了,关于对方也多了一些信息:用这种孩童恶作剧一般的手法一而再再而三地骚扰自己,却次次精准,让人察觉不到来时的路线方向,且力道控制地相当好,循序渐进却不伤自己分毫……
等等,不伤自己分毫?
那么,对方的身份,便不是杀手了?
不对,也可能是要猫捉老鼠一般让自己生出俱意,而后放弃抵抗像懦夫一般投降。若是这样的话,那人实在是恶趣味,或者和自己有什么仇怨了。
猜测愈发多了起来,怒气渐消,深思和回忆取而代之地浮了上来,尽欢帝开始思虑自己过往曾经给何人留下过深仇大怨。
但是这个,实在,是多了些……
多得,不可历数了,自己也采取过斩尽杀绝的手段,但是人命就是贱的像烈火燎原后的草地般窜长起来,虽然大多不成气候但是却防不胜防,就像现在这样突然跳出个人来万般撩拨自己的耐心。
心中微微呼出一口气,压下内心悄悄燃气的怒火,尽欢帝再度阖上了眼眸,凝神注意着周遭的动向,有了完全把自己当靶子的觉悟。
第十四章父皇
大皇子单手支着灰白色空洞遍布的假山石,慢慢捏紧了手中刚刚又拾起的一枚小石,最后一次了,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了!
这个人居然无视自己愈发危险的打扰行为,半梦半醒地又回到想要着凉的状态,而且似乎是看轻自己一般连姿势都没有变!
伪善也好心软也罢,自己向来都坚持着既然要死之人,便权当做个人情放开他生前所为,让其迅速赴死的信念,因此从来没有对哪个自己要出手的人攻击过这么多次……
些许怒气翻涌上来,第三颗石块呼啸着向尽欢帝高束的发髻打去——许是情绪影响,这颗石块的轨迹变得明晰许多,尽欢帝全神贯注之下似乎有所察觉——于是他微微直起身,那颗本该打散他发髻的石块正中额首,而后一刻不停地坠落下来,砸在尽欢帝脚边。
而本该就此三度睁开眼来的尽欢帝,也似乎顺势陷入了更深的睡眠状态,背靠着栏杆的身体软下来,转而换成了俯趴。
大皇子掩住微张的嘴,有些讶异有些后悔地看着尽欢帝,琢磨了一下方才出手的力度:虽然有些生气,但是也没有很用力啊,就算打到了额头也不应该就把人打晕过去了的……
但是这人,分明就晕过去了……
或者,是假作晕厥,而后趁自己过去查看之时将双方都转为在明的状态?
想到这里大皇子勉力撑住了就要向亭子走过去的身体,突然开始懊恼起来:自己刚才为什么要选这样的方式把这人弄醒啊?
本来就是大皇子,虽然没有受邀但是还是可以光明正大地装作是来赴宴的,就此上前。
难道是被人遗忘惯了,自己也便接受了自己不存在的现实,潜意识里就觉得自己是个身份不明的人所以不能现身?
简直荒谬至极了!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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