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风楼拉开了车帘子,车帘之外,是一队队的神机卫,在他们的后头,隐隐可以看到乌压压的人马尾随其后。
各路的京营和亲军,不是不敢冲撞他郝风楼,而是不敢招惹赵王。
赵王是天潢贵胄,是天子的儿子。
换句话说,赵王现在无论做什么,都不是他们所能决定。假若当真是太子要动赵王,此事没有天子的圣旨,谁敢去动赵王一根毫毛。退一万步,即便是赵王施展的苦肉计,可这又如何,他要走,谁也拦不住。
呼啦啦的人马,这云蔽月,安静而沉默。
只有车轱辘的声音在不断的咯吱作响。
朱高燧也有些累了,不知是不是觉得今夜过的是否有些荒唐可笑,不过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他似乎感觉到,今夜之后,自己有些不同。
他终于可以站出来,再不是以胡闹的方式,不是一两句冷嘲热讽,去回敬他那可恶的皇兄,在这京中十万兵马一动,想到这些人,竟都如棋子一般,成为自己和皇兄之间举棋不定的木偶,这些有血有肉的人,竟是可以凭着双方的心意,去摆布,去操弄。这种感觉……很好……
这……就是权利么……这便是权利的游戏么?
朱高燧感觉的心底深处,似乎蠢蠢欲动,有一种东西,似要炸开来,他假装打盹,努力的呼吸,去遏止这股力量。
原来这个世界,有一种东西。能让人如此的畅快淋漓。
他深深知道,这一次,是郝风楼在捉着他的手。一步步走下的棋子,可是他突然有一种渴望,有一天,这苍生万物的棋子,理应由自己来下,山川和河流,便是那方块大的棋盘。世间的万物,都可如棋子一般随意的摆弄。
他猛地张开眸,觉得自己呼吸已经有些困难。深深吸了口气,却是发现,车厢里的郝风楼,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哈……”朱高燧掩饰自己的尴尬。故意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假装随意的问道:“什么时辰了,出城了么?”
郝风楼道:“殿下,半柱香都还没到,眼下距离正阳门还会有一些距离。”
“哦。”朱高燧发现自己有了城府,开始掩饰起自己的情绪,不愿让郝风楼去看透他心里的想法,他微微一笑:“不知出城能不能顺利。”
“放心。没有人敢阻拦殿下。”
两个人,在这摇晃的马车车厢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却似乎都各有心事。
“是走水路去北平吧,本王不喜坐船。”
“只能走水路,否则这么多人,根本供应不上。我们可以借助漕传北上,漕运都督刘茂是个谨慎的人,平时做事就畏手畏脚,他两边都不敢得罪,所以只要殿下开口,他不敢不应。”
“你似乎对所有人的底细都摸的很清楚。”
郝风楼笑:“我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嘛,假若连这都不清楚,那就是失职了。”
朱高燧不由又笑了:“是呵,难怪人人都羡慕你,许多人都忌惮你。”
“殿下,你有心事?”
“唔……哈哈……你胡说八道,本王岂会有什么心事,本王若是有心事,那才见鬼了……”朱高燧哈哈大笑,可是被郝风楼的目光看着,最后不禁苦笑:“好吧,是,我有心事,我在想,为何人人都怕你,可是我是天潢贵胄,却似乎大家除了敬而远之,可是我看不到他们害怕。”
郝风楼不禁失笑:“那是因为殿下只是殿下。”
朱高燧忍不住脱口而出:“若是殿下不只是殿下呢?”
郝风楼沉吟片刻,认真看他:“这……很难很难,知道么,殿下,这很难……”
朱高燧不由吁了口气,没有做声。
良久良久,似乎浩浩荡荡的人马已经出了正阳门,朱高燧突然道:“可是你会帮我,对不对,正如今夜那样,我会义无反顾的帮助你,你会不会?”
郝风楼微愣,最后很是认真的看着朱高燧,道:“对,只要殿下愿意,那么我便义无反顾、在所不惜。就像今夜一样,即便是明知不可为,也会帮助殿下到最后一刻,因为,我们是朋友。”
朱高燧重重点了点头,突然笑了:“我那恶婆娘,若是知道我现在这样子,却不知会如何,你知道么?她近来听说擀面杖好使,所以特意叫人去备了擀面杖……咳咳……我胡说八道的,你不要相信,哎哎哎……睡吧,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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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
东宫这里。
朱高炽的寝殿里熄了灯,他不敢点起油灯,生怕让人知道,自己一宿未睡。
谨慎,谨慎,再谨慎,他一定要装出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虽然这是掩耳盗铃,可是他没有选择。
在这乌七八黑的寝殿里,他坐在椅上,一直发了一夜的呆。
而朱詹基则是一直陪侍在父亲的身边。
父亲的地位稳固,他的地位才能稳固,他们本就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样的大事,朱詹基又怎么睡的下。
一个太监蹑手蹑脚的走进来,将外头的事禀告的时候,朱高炽又是愣住。
“走了……他们这是要去哪里?其他人呢,其他人都是死人,就放任他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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