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湿指甲的苹果汁黏腻得令人作呕,果香揉杂着血腥搅动着他的口腔,挤压着他的舌苔,逼着他的胃部痉挛着抽痛。
视野里的一切都在晃,夕阳碎成无数杂乱的光点,炙夏的热浪宛若一柄重锤敲击在他的太阳穴上,印桐踉跄着跪下来,喘得就像一条濒死的鱼。
女人冰冷的尸体在他的视野里渐次模糊,唯有那双漆黑的眼睛,就像两个无法填补的空洞。
“桐桐。”
印桐猛地抬头,正对上苍白的脸。
他喘着粗气看着夕阳将精致的妆容染上斑斑点点的血色,而后阳光就像被撕裂的血袋,在她右边的脑袋浇开一片殷红。
“桐桐,”捧着他的脸,将染满血的额头凑到他眼前,“这只是场意外。”
钟声在黄昏中炸响。
印桐猛地从幻觉中惊醒,他踉跄着倒退了两步,喘息着跌坐在身后的椅子里。
他还在甜品屋里,最后几个客人早就离开了。背对着他坐在吧台前,她根本就没有回头,更别提凑过来捧着他的脸。
这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傍晚的钟声在黄昏中回荡,印桐顺着声音望过去,老旧的石英钟上分针和时针已经绷成了一条直线。
18:00
他无意识地数着钟摆敲击的声音,轰鸣的心跳中就好像数以万计的人和他一同计算着。
一,二,三,四,五,六
最后一声钟响落地,有人撞开了他身后的店门。
第35章 .18:00
同一时间,中央城,六角阁楼。
沉睡在六角阁楼地下的机械少女,迎着遥远的钟声睁开了眼睛。
她就像一条年幼且不谙世事的人鱼,有着柔美的身段和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她漂浮在由上而下贯穿了整座阁楼的立柱里,侧耳倾听了半晌,突然摆动着纤细的双腿向上游。
傍晚的夕阳透过窗棂留下深深浅浅的光斑,她穿过充满立柱的金黄色液体,停留六角阁楼的顶层。
那是一间少女的闺房。
殷红的窗帘被束在两侧,暧昧的夕阳越过窗棂落在红木漆成的书桌上。少女漂浮在封闭的立柱中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将手贴在阳光落下的地方。
她明明只能碰到冰冷的立柱表层,却像是握住了书桌上的笔一般,挥动着手臂书写着什么。
“想出去吗?”
有人问道。
少女颤抖着收回手指,踩着金黄的水波后退着撞上立柱的另一侧。惊扰她的不速之客从屋外翻了进来,踩上书桌上的斜阳,眼睛里含着细碎的暖光。
“想出去吗?”他笑着跳下书桌,三两步走向囚禁少女的立柱。年幼的机械少女仓惶闪躲着,她试图顺着来时的路回到属于自己的地下宫殿,却忍不住留恋夕阳的柔光。
她在通道和不速之客间来回张望,殷红的眸子里滚出泪水,就像个惊慌失措的“人类”一样。
男人忍不住笑出声。
他抬起手,将手掌贴上少女方才落下的地方,细微的电流穿透他的手套爬进他的神经,就像无数只细小的虫子钻进了他的心脏。
“想出去吗?”他没有理会心脏的抽痛,再度询问道。
少女没有回答。
她停下了慌乱的举动,安静地漂浮在金黄色的液体中,雪白的长裙就像是脆弱的鱼尾,摆动着,将她送到男人眼前。
男人看见了她的眼睛。
那双无机质的眸子仿佛一块温润的琥珀,盈盈地盛满了夕阳的茜色,可男人知道这双眸子里藏着整座中央城的数据信息,这孩子被赋予了“eve”的名字,她是中央城的“心脏”,比琥珀要昂贵得多。
他低声笑起来,不再重复单调的询问,而是侧开身,让出身后的景色。
“喜欢吗”
星星点点的柔阳落进eve的殷红的眸子,她将双手贴在身前的立柱上,抬头眺望着窗棂外狭小的世界。
她不再看向男人,薄唇轻启,声音漫过周身的液体介质直达地底的处理器,而后渗透整座城市的网络,精准地找到了男人的信号源。
凌乱的光点溢出男人手腕上的移动终端,在夕阳的余晖里,具象出一串奇怪的数字。
96
那是一串倒计时。
……
“这些数字代表什么?”
距离18:00还有6分钟时候,中央城的商业街里,许景琛正蹲在地上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个士兵玩偶。
大约二十分钟前,17:45左右的时候,这个小东西在案发现场发出了一阵诡异的尖笑,不仅像个鬼娃娃一样崩掉了自己的脑袋,还从脖颈之类的地方涌出了大量殷红的数据流。
那些刻意模仿成血液的数据流看得人胃里一阵翻涌,而后悄无声息地凝结在半空中,形成了一块虚拟光屏,上面写着00。
现在已经变成了03。
许景琛一边研究着玩偶脖子里冒出的倒计时,一边像转铁胆一样摆弄着它掉在地上的脑袋,间或打开移动终端计算时间,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
“你说会不会这倒计时一结束,地球有个人就平地炸成了一朵烟花,”许景琛问,“或者更惨一点,这是世界末日来临的丧钟,一旦归零,我们都会原地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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