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他们会选择先动哪一个?”
----坐在副驾驶上,她靠着椅背,偏头看着窗外的夜景:“他们不会伤害桐桐,他们答应我的。”
----陈彦摇了摇头:“只有孩子的世界才遵守承诺。”
----“他们答应我的,”打断了陈彦的话,“他们不可能欺骗我。”
----陈彦说:“他们如果真的不可能欺骗你,印桐就不会在中央公园发疯。”
----“那是个意外!”猛地转过身,她一把扯住陈彦的领带,瞪大的眼睛在路灯下泛起些许殷红,“那是个意外,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桐桐是我的,没有人可以把他从我身边抢走。”
----陈彦伸手拽出被揪皱的领带,他垂着睫羽,甚至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你大可去试,”陈彦说,“我会带印桐离开现在住的地方,如果你无论在哪都能保护他,就没必要把他关在笼子里。”
----“否则总有一天,你将成为杀害他罪魁祸首。”
桌上的卡布奇诺被带翻,深棕色的污渍顺着桌边淌了一地,封住店铺的防护层在她的命令下缓缓上升,殷红的夕阳涌进来,慢慢浸透木地板上的灰尘。
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低垂着睫羽,嘴唇不停地颤抖,而后突然转身走向落满夕阳的大门。
门上老旧的铜铃在晚风中咣啷作响,印桐看见她握着门把手,站在倾泻一地的夕阳里,通红的眼睛里泪珠不停地往下掉。
她抬起头,殷红的眸子看向印桐的方向。她看上去像是想装出几分讥诮,却被不断涌出的眼泪称得委屈又可怜:“你总在质疑我,为什么不去质疑质疑你面前的人?你可以问问他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问问他,看他敢告诉你吗?”
“我会问的,”印桐轻声回应道,“我不知道他敢不敢告诉我,但你一定不敢告诉我。我和你在一起待了三年了,,你骗了我三年了。”
“我没骗你……”
向后退了两步,啜泣着轻声反驳。印桐却在橱窗前抬头笑了一下,说:“你口中的那些药不是可以治疗我的幻觉吗?那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越吃,看到的东西就越多?”
“我为什么能看到外面的夕阳,现在真的是18你为什么不说话,是被身后的那个东西掐住了喉咙吗?”
捂着耳朵摇着头,一边啜泣一边尖叫:“我身后没有东西!”
然而印桐并没有停,甚至笑了一下,言语温和得就像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小朋友。
他说:“怎么会没有东西呢?你看它毛绒绒的,像不像”
“啊----!”
大喊着打断了他的话。
她踉跄着退后了两步,浑身颤抖着蹲在地上。橱窗外的夕阳无法照到玄关前那片晦暗的阴影,以至于她环着膝盖,脆弱得就像个孤立无援的幼童。
印桐抿了下唇,垂眸掩去了眼眶泛上来的湿意。
他其实不太愿意这么对,这个小姑娘照顾了他三年,陪着他交流学习一点点融入社会,她是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他这三年中唯一能依靠的对象,他能感觉到她笨拙的示好,又怎么可能狠下心去驳斥她的好意。
可他受够了。
他不想再看到幻觉里那些奇怪的东西。
印桐张了下嘴,试图再为这段争吵续上一个结尾句。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让意识到他已经是个独立的、能保护自己的人了,她可以试着不要干涉他的生活。
然而在他开口之前,已经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
“我会保护你的,”她像是一盘卡带的收音机,一遍遍魔怔地重复着这句“承诺”,而后猛地站起身,在印桐面前拉开了甜品屋的大门。
她说:“就算你不相信,我也会保护你的。”
“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没有人会伤害到你。”
“我答应过你的,”勾了下唇角,露出了一个还挂眼泪的微笑。“我会保护你的。”
铃声嘈杂。
沉闷的关门声为这场闹剧画下了休止符,店里座钟机械地挪动着指针,钟摆摇晃,缓慢地扣合着印桐的心跳。
夕阳染上夜幕的墨色,光影渐次变得模糊不清。印桐无意识地看着桌边滴落的咖啡液,冰冷的手指交叠在一起,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想着很好,没有产生半分怀疑。
他想着印桐你做得很好,这样就会帮你找到所有“恶作剧”的主谋。
他想着你早该这么做了,你根本就不用在乎是否会受到伤害,因为她说不定只是个虚拟人物。
她说不定只是一段代码,而你现在所看到的这个世界,搞不好都只是由代码组成的。
都是假的。
那些幻觉也好,记忆也好,所有的东西都是假的。
所以怪物才会存在,所以这个世界上才会存在那么多那么多不合理的事。
因为这个世界是假的,是虚拟的,说不定连你自己都是虚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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