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和江扬谈过,如何放弃海神殿,期间,我哥也跟他吵过闹过。并不是我贪图什麽,说到底,海神殿不过是当时活命最好的武器,用到苏朝宇出事之前,我不放手也只因为胆小。他们存在这麽多年并非偶然,倘若掌权者忽然下令解散,那就他就离死只有一步距离了。”苏暮宇研累了,干脆放手不管,只是站在江瀚韬身後看著:“事到如今,我乐得有个月宁远愿意替我收管所有人、事,从此之後,我只是个没文化的大学生,可以到哥哥的部队去混口饭吃,过正常日子就好。”
江瀚韬忽然放下笔看著他,苏暮宇微笑,江瀚韬把笔递过去:“来写两笔让我看看。”
苏暮宇跳开一步:“我从来不会写毛笔字!”
江瀚韬半威胁半鼓励地看了他两眼,干脆放下笔,坐到一边去了。苏暮宇求人办事,只能哭笑不得地拿起来,百般摆不对那个姿势,江瀚韬如教儿子那样从身後握住他的手,一根一根掰他的手指,然後指著一片空白:“试试看。”
苏暮宇的手快要抽筋了,却不知道应该写什麽,先画了一个“苏”字,又觉得笔画太多,干脆下笔“月宁远”三个字。他不懂轻重,越写越大,最後一看,果然“难看地整齐著”,但还算有模样。苏暮宇长叹一声扔下笔:“因此,我求您帮忙。”
江瀚韬端详那三个字,继而正色说:“虽然不会写,但一笔一划都十分专注,苏暮宇,我问你,你为什麽不想杀她?”
“我怕死。”苏暮宇扬眉一笑,没有自嘲,竟是男儿豪气。
“怕死,你就应该想别的办法,”江瀚韬也写了“月宁远”三个字,“彻底移交海神殿,难道,她不会灭口?”
苏暮宇笑而不答,一时间大金毛遛弯回来,欢乐地奔过来,把下巴放在条案上,歪著头看江瀚韬,江瀚韬拍拍它,它便高兴地去一旁转圈玩耍。苏暮宇指著新写的那个名字说:“字里有杀气!”
江瀚韬大笑:“这不是我儿子拍的电影。”他把这张纸卷起来,拧成一股,苏暮宇自自然然地摸出一只打火机,点燃,燃尽,一层纸灰落满地面,金毛跑过来看热闹,一嗅便吸进鼻子里,忙不迭地喷嚏。
“我不了解你,苏暮宇,”江瀚韬不紧不慢地斟茶,“但我了解苏朝宇,他是一个一旦决定了什麽便不易更改的人,想来你也是。不管你在海神殿捱过多少时光,双胞胎的血缘这辈子都连著。我可以帮你,我知道你也有你的亲信需要安慰,这些都没问题,但是,我连自己的儿子都没法无一疏漏地护到永远,就更不能承诺你什麽。”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崭新的叠了两折的打印纸递过去。
苏暮宇点头:“这已经是个承诺了。”但那张打印纸上的内容,让他脸色一变,紧紧咬住了嘴唇。上面是海神殿里苏暮宇所能掌控的、在雁京的所有候鸟名单,其中因为南原市的事情被牵连的几位,已经无情地镶上了黑色的单线框。
“让我们筛选一下,”江瀚韬伸个懒腰,提起另一支笔,打开一盒朱砂,“你要放弃谁,要保护谁,要和谁谈条件?”
苏暮宇因对方更胜一筹的坦诚而震惊,站著没动。有些话,他知道他必须说出来,这是对许多生命的负责:“其实,您可以选择。我可以在海神殿活下来,也可以在这场斗争里活下去,或许,您可以放我自生自灭。相信我,苏朝宇虽不是薄情寡意的人,但也绝对不是甘愿拉他的爱人一家子为自己弟弟垫背的自私鬼。之前的多种照顾,我已经十分不安。”
江瀚韬颔首:“我自然是不愿参与海神殿的任何事情。但那年,我狠狠地伤了江扬的心,当我同意他去海神殿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要得到同样狠的反击。现在,我很庆幸是你来施予这一切,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江家的任何人,这已经足够好。”苏暮宇刚要道谢,却被打断:“你大可不必把这看成是一种交换,或者意外的庇护,凡事均可商议,你我之间越坦诚,越信任。”
“好,那我就不再说谢谢,更多地专注手里的事。”苏暮宇展开名单,掂量了一下,手指轻轻滑过几个名字:“我先跟他们谈。”
楼上,江扬睡眼朦胧地就被苏朝宇拖起来,海蓝色头发的年轻人抓著他的长官,强迫对方往楼下花园里看:“又要嫉妒了吧,你爸爸教我弟弟写字呢!”江扬怔了怔,然後伸个懒腰:“嫉妒死我了,我只好吃掉他的哥哥作为报复。”
四天之後,苏暮宇神色淡定地坐在阳光天台等江瀚韬跟他下棋。布津帝国的军界领袖准点到来,刚一落座,便看见棋盘正中的黑子上挂著一枚小巧的吊坠。江瀚韬拈起来:“就是它?”
苏暮宇点头笑道:“是了,最普通的首饰银,但内芯是一颗古老的、价值连城的钻石,钻石外面有一层十分薄的保护鞘,工艺之复杂,令人难以想象,据说工匠完成之後就被波塞冬扔进了海里,真是可怜。这是波塞冬的真正信物,是他即使众叛亲离之後还可以糊口的最後家底。”他顿了顿,“月宁远什麽都有了,这个东西,我却不想给她。”
江瀚韬神色凝重。他知道,这四天来,苏暮宇已经和十七位重量级的候鸟谈判完毕,其中五人因为誓死不肯移交权力亦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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