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胡同的打斗其实还未动手就已经传遍了内阁六部,不过那些知道内情的人既没有表现出惊愕,也没有露出惊愕之色。甚至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连一声议论都没有。
大家仍然按部就班,该如何就如何,别人说起东厂和锦衣卫,总会以厂卫二字代之,岂不知这个厂和这个卫的矛盾已积蓄得太久太久,以至于突然爆发出来,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太适应。
弘治朝是个有特色的时代,明朝延续到现在,要嘛是卫所占了上风,要嘛就是东厂掌握了主动,谁和皇上的关系好,谁就牢牢地握住了权柄。可是如今的弘治皇帝却有一个特点,他既不喜欢锦衣卫,对东厂的兴致也不大,一方面限制了锦衣卫的权利,另一方面对太监的管理也很是严格。
如此一来,这厂卫的权势就大不如前了,从前的诸多好处也一下子不见了踪影,大家守着一亩三分地一起吃西北风,这矛盾自然就出来了。
油水只有这么多,大家都想要,东厂仗着自己宫里有人吃得多了一些,锦衣卫自然不满,锦衣卫的构架比东厂要大,凭什么你们吃香喝辣,我们吃西北风?再加上现在大家都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又凭什么你们占着便宜?
柳乘风这个家伙……
转眼之间,一个小小百户的大名居然让不少占据要津的官员耳熟能详,不过提起他,便有人摇头,这真是个无风不起浪的呆子啊。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没有柳乘风,厂卫之间的关系也未必能好到哪里去。
大家对厂卫之争,都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不过对牟斌来说,这热闹,他是看不下去了。
北镇府司里。
牟斌慢吞吞地喝着茶,今日一大清早,卫所里的同知、佥事全部聚集,往常便是天大的事也没有今日这般凝重,大家各自坐在牟斌的下首,或是喝茶,或是咳嗽,谁也没有率先发言。
锦衣卫同知陈让时不时发出冷笑,目光偶尔朝温正身上看过去。温正却微微阖着眼,连理会他的意思都没有,故作养神。
另一个同知看不下去了,指挥使大人不说话,这陈让和温正又是这个样子,事情紧急,再装傻有什么用?他咳嗽一声,道:“最新来的消息,已经打起来了,东厂那边也有了动静,刘公公坐了轿子带着一队人正往那里赶,诸位总要想一个办法才是。”
“想个屁办法。”陈让冷笑,尖酸刻薄地道:“事情是那个柳乘风挑起来的,他挑的事,自然是他去处置,我倒要看看他一个小小百户,怎么和刘公公斗。”
温正手里抱着茶盏,听了陈让的话,随即狠狠地将茶盏磕的一声按在桌几上,冷笑一声道:“开口刘公公,闭口刘公公,刘公公是你干爹吗?叫得这样热络,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锦衣卫是柳公公的爪牙呢。”
陈让脸色一红,随即恼羞成怒,陈让虽然不是刘公公的干儿子,却得叫另一个公公为干爹,温正这句话的讽刺意味十足,是故意来揭陈让的短的。
“哼,总比咱们卫所里有些人要强,养着一个女婿却不知道管教,尽是给咱们卫所里添麻烦。”
陈让争锋相对。
温正拍案,气得嘴唇发抖,道:“你说谁?”
陈让冷笑道:“公道自在人心,怎么?许人仗着岳家的势去胡作非为,还怕人说吗?”
沉默了良久的牟斌冷起了脸,森然道:“我最瞧不起的就是吃里爬外的家伙。”这句话意有所指,让陈让的脸色骤变。只听牟斌继续道:“柳乘风带着人拿下了烟花胡同,这是大功一件,现在东厂要夺回去,要闹事,要给锦衣卫所脸色看,怎么?还有人给东厂说话的?”
牟斌宽阔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一双虎目狠狠瞪了陈让一眼,恶声恶气地道:“刘公公去了,本指挥使也要去,他们东厂有人去出头撑腰。可不要忘了,在烟花胡同里还有咱们卫所的兄弟。来人,知会下去,各千户所把手头的事都放一放,东厂这样做是太不将牟某放在眼里了,今日,就让他们见识见识锦衣卫的厉害!”
一声令下,再无争议,只是谁都不曾想到,一向老实的牟指挥使这时候竟会雄起一次。
陈让的脸色又青又白,想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又识相地住口了。
牟斌这时候心里却在苦笑:“柳乘风啊柳乘风,这一次本指挥使算是被你坑了,你惹来的事,却要让我来给你擦屁股,这个家伙到底是个呆子,还是早就算计到了我的头上?”
站在牟斌的角度来讲,这一趟他非去不可。这次参与了烟花胡同事件的不只是一个烟花胡同百户所,临近的百户所都不能幸免,现在东厂一副气势汹汹的架势,若是牟斌置之不理,这卫所上下,他这指挥使的威信算是彻底地荡然无存了。
若说一开始只是柳乘风这百户还有邓通这档头之间的对峙,而现在厂卫已经不可避免地卷入进来,谁也别想置身事外。
牟斌带着几位同知、佥事已经出了北镇府司,刚刚坐上轿子,便有校尉急报送来:“大人,京城各处的番子又开始集结了,都在往烟花胡同赶,足有上千人之多。”
坐在轿子里的牟斌沉默了一下,慢吞吞地道:“再传令,但凡见到了番子,就给我狠狠地打,不必客气!”
“是。”
轿子起了轿,牟斌坐在轿子里,慢吞吞地带着一队人马往烟花胡同过去,这一路上,果然看到许多褐衫的番子提着木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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