辈子的苦头已经吃够了,满天神佛给个方便,下辈子……让我过的好点儿呗……
迷迷糊糊之间,他似乎又嗅到了醉酒梦中的那一股露水味道,和雨水冲刷混合着泥土的味道不同,那是遗世孑然的气息。
那味道越来越明显,仿佛有人站立在他的身边。
路小蝉的耳边似有一滴驻留在九天之颠的露水,忍耐了千年,终于随心肆意地跌落了下来。
顷刻之间,万物俱籁,时间也静止了。
原本从树枝之间浇灌而下的雨水也倏然悬停在了半空。
路小蝉皱了皱眉头,他勉强睁开眼睛,却还是什么也看不见。
但是他知道,有人就在他的身边,而且离他很近很近。
他艰难地伸出自己的手,哪怕一切是自己的幻觉,他也想要确定,可是他的指尖触摸到的,仅仅是树下的泥泞罢了。
“唉……”路小蝉叹了一口气。
若说执念,自己的执念从来都不是吃不完的食物,饮之不尽的“醉生梦死”,而是有一人……哪怕只有片刻,将他放在心上。
否则,一场生死,竟然都没留得半点痕迹。
他闭上了眼睛,这大概是他呼出的最后一口气了吧。
“小蝉,不疼了。”
这是路小蝉最后听见的声音。
他第一次听见有人用这样的语气念自己的名字,轻描淡写地抬起,却无比珍重地放下。
这是老天爷可怜他,给他这辈子最后的一点念想了吗?
无论你是谁,再念一遍我的名字可好?
“之前我神魂离体来寻你,可惜只能停留片刻。我才刚收了心神,你便出事了。”
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痛惜,可这一丝却是刻骨,就像冷玉上一道裂纹。
“谁让你疼,我便让他千万倍奉还。”
温热的气息落在他的耳畔,他的脸颊,他的颈间。
不论他有多么脏乱,这个人也不嫌弃,只想与他耳鬓厮磨,痴缠至死。
路小蝉分不清那是梦还是幻觉,有一个人为了他披星戴月而来,就是为了须臾的人间极乐。
他的意识逐渐混沌,魂魄像是被人捧在手心里揣在怀里,温着、暖着,有一股气息入了他的体内,泽陂万物一般浸润了他的身体,所有的疼痛逐渐消失,他就像是坠入了柔软的云丛里,这一生他都没有睡得这么安心。
不知过了多久,撕心裂肺的蝉鸣闹得路小蝉的脑子都要炸裂开了。
他“哗啦”一下坐起身来,随手抓了树下的石头往头顶上一扔:“别吱吱呀呀的了!叫魂呢!”
石头落下来,正好砸在他两腿之间,还好路小蝉反应快,不然子孙根就保不住了。
蝉鸣依旧,路小蝉忽然反应过来……他,竟然没死?
怎么回事?
路小蝉站起身来,忽然发觉自己身上没有一点痛处。
嘴巴里的血腥味也没有了,他摸自己的胳膊,他确定自己的左臂被那屠户给踢断了,现在怎么好像一点儿事儿没有?
他原地蹦哒了两下,懵了。
原本站都站不起来的一双腿,也好了?
这是怎么了?
路小蝉随便一个转身,就听见啪啦一声细碎声响,他蹲下来摸了摸,就摸到了一根竹枝。
这竹枝韧性很好,粗细和长度也刚好。
可是路小蝉却记得,自己的那根竹枝早就扔在巷子里了,自己爬回树下的时候,根本就没带竹枝。
这是怎么回事?
他蓦地想起自己将死之际听见的那个声音。
难道真的有人来救了他?
路小蝉握着竹枝四处敲打了一遍,根本就没有人。
他翘着竹枝,来到了街对面的无肆酒坊。
如果当日暴雨之下,真的有人在他的身边,也许店小二瞧见了呢?
路小蝉在酒肆的窗台下窝着,一听见店小二的吆喝声就吹了声口哨。
店小二立刻将脑袋探了出来。
“我的老天爷!你是人还是鬼!”
“我当然是人了!”路小蝉抬起竹枝,差点就敲到那店小二的脑门。
“你……你昨天给那屠夫揍成一滩烂泥了,我看见你都吐血了!你……你真不是小鬼还阳?”
“去你的小鬼还阳!”路小蝉听得气不打一处来,“你他娘的看见我差点给揍死,你不敢劝那屠户就算了,怎的他走了你也不来瞧瞧我?”
“唉……我这不是觉得你死了吗?”店小二大概心里面有点内疚,抓了个白面馒头扔下去给了他。
“我没事,好着呢!瞧瞧我,胳膊手脚齐全!”
“你……你这才一日,怎么身上连个疤都没有了?莫不是有神仙庇佑?”
“所以我才来问你,昨天在那树下,你有没有看见什么人在我身边?”
“昨天那阵大雨,从午后下到半夜,路上都没人了,客官也没有了,我们早早就打烊了……”
“成了,我知道了,你就是啥也没看见,对不?”
“是啊……”
“谢你的馒头,我回去了。”
路小蝉转过身去,走回那棵树下。
他昨日被暴打,不是梦。
那场大雨,也不是梦。
他那么严重的伤势一夜痊愈,更不是梦。
所以,那个来到他身边的人,也不可能是梦。
我梦见你那么多遍,如果你来找我了,为什么不肯现身呢?
路小蝉闭上眼睛,用力吸了吸鼻子,他嗅到路过的女人身上脂粉气味、孩童手中糖人的甜腻、挑着扁担男人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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