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艾打断了卢斯的劝说:“贤侄,你此次前来,是为了与大理寺的档案,核对尸格上的案件吧?”
“是。”
“我这就给你安排人手。”邓艾也想看看,到底在多少案子上,他瞎了眼。
尸格最早的记录,可以追溯到二十一年前,死者是个落水的商人,真实的尸格上写着这人身上多有淤痕,尤其脖子后头,说明他是被人强迫的压进水里,这才窒息而亡的。可是书吏们千难万难找出来的档案里,却说这人是饮酒过量溺毙而亡的。
第二个乃是个进京赶考的举子,说是与人争风吃醋,被暴打而亡。真实的尸格上,说他被送来大理寺的时候,至少已经死亡了三天。档案里,却说他当场毙命,随即便送来大理寺。与他殴斗的另外两位举子,在当年就已经被剥夺了功名,永不叙用。这么多年过来,早已经不知道那两人到底如何了。
第三个,寻常的小商人,突发急病,暴病而亡。其妻不甘心,一路上告到大理寺。尸格砒霜中毒。卷宗,依旧是死于疾病。有记得当年这案件的捕快,说这人的妻子乃是位少有的秀丽佳人。验尸无果,她还吃了板子,后来也就不知所踪了。
第四个,家有传家宝的农人……
第五个,某个大世家里表现出色的已故正室夫人之子……
“邓大人,要不您还是休息去吧。”案子的卷宗越累越高,卢斯就看邓艾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比昨天被吓晕的时候都难看,总觉得这位老爷子就要当场哭出来了一般。
邓艾摇了摇头:“老夫……得看着……看看到底在老夫手底下都发生了什么事……”
邓艾这么说,卢斯也不再劝,继续核对案件。
过了一会,邓艾突然像是出神一样,道:“我们为官的,不管做的是什么官,稍微一个疏忽,就不知道是多少人命。老夫总以为,自己手底下即便有冤屈,至多也只是一二而已,谁知道,竟然到了罄竹难书的地步……”
话没说完,邓艾抬手,捂住淌下的眼泪:“卢大人,老夫过去对你有些误会,现在跟你道个歉。”
“邓大人,不必……”卢斯赶紧让开老大人的这一礼,这个老头也是个好官,少有的好官。
“行了,咱们也不多客套了,还是赶紧的,把这些案子尽量审理清楚……”
有无常过来复命:“大人,属下等去慢了一步,人和赌坊已经是人去楼空,不过在赌场做事的人已经被属下抓到了八人,其中有两人乃是赌坊中的小头目,如今正在审讯当中。”
卢斯点点头:“人交给你们,审讯也交给你们,等有了结果,再来告诉我。”
“是!”
这无常一走,大理寺却越发的热闹了,一些铁案,悬案都被翻了出来,从开阳府本地的,最近的案件开始,一件一件的审理。
书吏、官员、捕快,即便天黑了,大理寺也依然是灯火通明。
而冯铮,这个时候正在三河村,这个村子在开阳府渠县治下,村子所在的位置水网密集,因此土地肥沃,多为水田,村中百姓也大多富庶,村里还有两个庄子乃是开阳里大户人家的财产。
无常的赫赫凶名,早就在开阳周围四里八乡传遍了,村长,族长与族老们被叫去的时候,都有些心惊肉跳的。
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别看都是芝麻绿豆大点的乡绅,但他们可是大家族的最上层,将族权牢牢握在手中,又是在这种富余地方,说一点亏心事都没做过,那绝对是做梦。
冯铮扫了一眼惶惶不安的众人就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他心里一叹:“诸位老人家快快请坐,本官来此乃是为了多年前的一宗悬案,请各位长者解惑的。”
众人应着,战战兢兢坐了下来。
“诸位可还记得,在三河村曾经有一户顾姓人家,全家都死于祝融之祸?”
下面的人都是一惊,当年这事在他们这地方可是大案子,村长站起来:“大人,当年这案子不是已经查证乃是同村的赵三黑所为吗?”
赵三黑就是当年那个跟着顾天水跑出去的无赖,按照顾天水的意思,那无赖是被当年那人给“处理”了,可事后并没有谁找到赵三黑的尸体,三河村顾家惨案发生后,全村上下又只有素行不良的赵三黑失踪,这口黑锅自然是就扣在了他的头上。
“又有证据,证明当年犯下这案子的另有其人,赵三黑只是无辜碰上,怕是给人当了替罪羊。”
冯铮话音一落,下面就有数人,即便是他官威在上,也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当年顾家除了老四家留了一条根,其他人全都死绝了,可顾家那段时间积攒起来的财产可一点都不少。
冯铮来之前已经查证过了,老四媳妇并没有改嫁,带着儿子守寡至今,数年前他儿子也已经娶亲生子了。城里的店铺都“卖”给了村人,还拿出了八十两银子买了四亩祭田,交给族里,这可是远超出市价了。这样一看,表面上她是没守住家业,但她要是不这么干,母子俩怕是早就暴毙了。
可是,如今当年的案子有错,那这顾家的财产,是不是又要有变动了呢?
有的人想的是自家分润到的好处是否能保证,有的人想的,则是是否还能借着这个机会为自家谋求更多的好处。
冯铮坐在那里,感觉烦躁,因为没有一个人,想着顾家原来这么多年都沉冤未雪……顾家人力,有的人是活该,可有的人是真冤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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