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人在崖边一人在崖下,谁也没有松手,谁也没有再说没用的话,保留着一点点流逝的体力,半个时辰后,白将军率众赶到,将已经快冻成雪人的政泽和一个什么都看不见的白芷救了下来。
而白芷也是在修养半月之后才知道,为了支撑两人,政泽将一只手卡在崖面上的缝隙中,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不是旁的,正是来自他被坚棱划伤碾磨变得血肉模糊的手臂,伤势严重加之在冰天雪地里失血过多,政泽的左手险些没有保住。
那么好欺负的一个人,一旦倔强起来又带上了书生墨客特有的气节:“纵九死其尤不悔。”
这年他们14,正是情窦初开,再见钟情的年龄,而就是这么一个人,最后白芷还是弄丢了,可见世事之无常,造化之弄人。
因着这世事无常,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的是说不上的奇怪,莫名其妙地就那么牵扯到了一起,毫无征兆地有的人就成了特别的人,然后又那么无能为力地只能各自安好。
第48章 我很想他
白芷灌了一口酒,自胸腔往上泛起丝丝辛辣。
有些可笑的想,或许当年长命锁的死结系好了,这人也就不会丢了。
白芷醉了,看了看窗外,已是日落黄昏,即将消逝的夕阳,与再次落下的雪花交织在一起,像是要同彼此做一场盛大的告别,灰暗的车流在氤氲模糊的雾气中变得明亮起来。
怀中的“七仔”像是觉察到什么,在白芷手上踩了几下,不带一丝留恋地跳了下去,迈着短腿“哒哒哒”地跑回了自己的小窝。
白芷咋舌,心疼进口狗粮买贵了,自己养的这小白眼狼恐怕真的不知道“护主”俩字怎么写。
空气里翩然传来某种异香,像是瑟瑟寒冬里傲然盛开的红梅,清幽而寂然。
白芷神色变了变,看向毫无预兆出现在这里的人,目之所及的正是常年住在幽冥黄泉,却偏爱一身白衣的冥主寂尘,心想还是没有瞒过去。
清冽的声音传来,音线犹如三月从雪山山顶流下来的雪水一般干净而又冷清,不带丝毫感情:“犼出逃一事,你知情不报在先,怂恿众人欺瞒本主在后;其后更是私自盗取焚净令,你可知罪?”
白芷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神志殆尽,长久以来压抑的怒意和不甘翻涌了上来:“认罪啊,我认罪,大人想怎么罚怎么罚,不过你看再加一条如何……”
两人本就靠得极尽,白芷话还没说完,眼帘一抬,伸手扣住了寂尘的手腕,将人按在墙上,没有丝毫犹豫地低头吻了上去。
每月十五,是冥主法力受限制之日,白芷也就只有在这一天才能同他打个平手。
却也只是放纵了一瞬,白芷就被回过神来的寂尘一掌打在了肩上,人也跟着后退。
白芷被推开之后站在原地,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随后念了几句咒,登时有火光在他周身环绕,火舌一点点将他吞噬,白芷浴火,脸色越来越惨白,形体也变得越来越透明。
冥界九重业火,是对鬼差以及危害人界的死魂施加惩戒的一种刑罚,每一重都直接烧在了三魂七魄上,疼自然不用说,而对灵体的重创更是不可逆转,到了第九重则魂飞魄散,一切消弭。
寂尘在一旁看着,全程并未有阻挠之意,白芷心想不愧是无情无欲的冥主,脸上总是那么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待火烧到了第七重,寂尘挥袖撤去了业火:“罪不至死。”
神识被火烧了一通,有些事也就越发的想清了,白芷灵体不稳,站立有些勉强,干脆伸长了两条腿坐在了地上,业火涤荡过后却仍留下来了一身酒气和寒意,那寒,像是来自最北端呼啸过凛冽雪原的朔风,冰冷刺骨。
他用了两百年的时间修习鬼道成为了阳冥使,企图长伴寂尘左右;却又用了八百年去认清现实:寂尘只是寂尘,不是他的政泽。
再也不是那个随便一两声戏语就能羞得从耳朵红到脖颈的小古板了,也不会是在悬崖上紧紧拽着他无论如何都不肯松手的小顽固了。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那么一个人了,再也不会有了。
白芷忽而低头笑了,将一块令牌模样的物什从怀中掏出,半眯着眼睛看了会儿扔向了寂尘:“我把阳冥使令还给你,你把政泽还给我好不好?”
不同于动作的轻忽,白芷垂下眼睑,声音很轻很轻:“我很想他。”
寂尘静默不语,只是看着白芷,数千年来,从他记事起就生活中幽冥境,路过黄泉旁偶尔会有早已失去记忆的魂灵来回梭形,麻木而又空洞,可当那些人在轮回境之前却又凭着本能,踟蹰不行,望眼欲穿,那是一种刻进骨子里的执念,只为圆几句“我愿与君共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头等三年”的承诺。
人类的感情他无法理解,那种向死而生、不问归路而又仿佛能时刻迸发出无穷无尽力量的感情。他们时而惶惶度日时而惊慌畏惧,他们拜天拜地、祭神请灵,欢天喜地得自欺欺人,寄希望于浩瀚九天,而有时甚至一场暴雨携滚泥石流而下,一个村庄便能在顷刻间覆灭,所以他以为人类都是脆弱的。
可当他们心里有了一个人,有了一个不可割舍的人,又会因着这份难以消弭的情愫做出让寂尘难以置信的举动。
他的记忆中完整保留了政泽的生平,而寂尘只是像是一个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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