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失魂落魄地从病房出来,本想迎上去商量,可看他那样子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为什么…我没事?他的后背……”江流的嗓子哑了,带着哭音问。
“他抱着你,裹着雨布。”孙建新鼻子有点酸,“他把你护在身下,掰都掰不开。”
这是韩东第几次保护自己了?江流已经数不清楚了,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昏迷不醒的人,心神俱伤地捂着脸泪如雨下。
“你走!”玉珍尖叫着扑过来,“你还站在这儿!你害他害的还不够吗?他都要死了,你还来干嘛!”
江流捂着脸承受着玉珍地拍打,他不觉得疼,就是憋气,喘不过来气,要死过去了。
孙建新过来拉住玉珍:“哪能怪他啊!你别闹了!”
舍身扑火而严重烧伤的英雄受到了“特殊”的待遇,在牛棚里干活的烧伤科主任被放了出来,希望能救英雄一命。
这人孙建新私下里找过了,他却还是那一套说辞。三天,最多五天,再不处理伤口,韩东就只剩死这一条路了。
玉珍听到这结果,“哇”地一嗓子嚎哭起来,孙建新小声咒骂了医生,老支书直叹气摇头。大火还没扑灭,县里的领导都没顾不上韩东的伤情。兵团来的几个人虽然家里有有点背景,可也都解决不了燃眉之急。进来两个红卫兵又把那烧伤科主任押走了,估计又回去住牛棚了。
三天,就算冒险做火车,也才到哈尔滨。那医生也说了,这种面积的烧伤,哈尔滨的医院也不一定能处理,再说,谁知道那里的医生能不能被放出牛棚,给韩东瞧病呢?
就只能等死了吗?江流的手在发抖。他今年22岁,已经经历了几次近在咫尺的死亡,全都无力挽回。可眼前这个人还在喘气,就已经判了死刑,就这样坐以待毙吗?他不是陌生人啊,是韩东啊,对他比亲人对他还好!
额头抵在冰冷的墙面上,玉珍的哭声就在耳边,他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可手还是抖得厉害。一定有办法,一定还有办法,他不能死。
“别哭了!”江流回身朝玉珍后,哭声戛然而止,玉珍惊恐地张着嘴抽泣。墙角的一堆件衣服进入江流的视线,那是韩东脱下来的衣服,已经烧得焦黑。
江流突然扑过去,他记得韩东一直带在身上,终于在上衣的口袋里,江流找到了自己那本手抄诗集,急迫地翻到最后一页,他看见了那行电话号码。
五秒,江流只在拿起听筒拨通那个号码前迟疑了五秒钟。这看似风平浪静的五秒钟里,他身后的县城大街上依旧熙熙攘攘,熟人见面要背句语录才能打招呼,两三个红卫兵在街边教训乱跑的孩子,几个大爷抽着烟袋锅漫无目的地扫视着来往人和车。而韩东,也还趴在县医院的病房里,承受着烧伤的痛苦,生死未卜。这五秒里,他重新思考了韩东这个人对于自己的意义,街上风平浪静,心里却翻江倒海。然后,他拿起听筒,拨通了那个曾经以为一辈子都不会拨过去的电话。
上海警备区司令部坐落在静安区的东南角,四周不与任何建筑物相邻,如中国所有置身于城市中心地带的军事机关一样,守卫森严,岗哨严密,就连外围道路都很少有车辆来往。
主楼二层的司令员会议室旁边就是警卫员办公室,会议室里早就吵得翻了天,这边警卫员们都安静地坐在自己桌前忙碌着。
暗潮涌动中的静谧,被一阵急急的电话铃打破。一黑一红两个电话,响的是黑的。
看清了这个,屋内的众人都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黑色电话是辖区和参谋长沈文杰直接联系的电话。坐在靠窗位置的沈文杰的警卫员杨树,不徐不疾地站起来,走过去接电话。
刚接起来还未应答,那边就焦急地问:“沈文杰在吗!”
直呼参谋长姓名?杨树一惊,这声音倒是有点熟悉:“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江流,我找沈文杰!”
杨树心下了然,这个电话他等的太久了,脸上不自觉的放松了神经:“江流啊,你终于打电话来了。”
挂掉电话,杨树心中已经基本有了安排,这种事对他有多年警卫员工作经验的人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隔壁的争吵还在继续,想到刚才电话里说的事情,杨树不懂,这样无休止的会议到底有什么意义。
拿着刚刚整理好的文件,杨树敲门进了会议室。沈参谋长正在低头按揉太阳穴,蹙着眉头,一脸的不耐烦。他是个细长的眼型,闭上眼皱起眉头显得更严肃。杨树把文件夹放到他面前,低声在耳边说了一句:“江流刚才来过电话。”
沈文杰一下子睁开眼看着他,然后赶紧打开文件夹,里面除了会议纪要还有一张直升机出航凋令。他又抬头看了一眼杨树,有点不理解,杨树正往他茶杯里续水,不动声色地点了个头。沈参谋长想都没想,在上面签上了大名。
孙建新知道江流不是凡人,可也没想到他能把三天变成3个小时。
能去兵团的知青,有一半是韩东那种不能再根红苗正的出身,要不就是深藏不露的子弟,自家老爷子那军阶根本不算什么了,反正他孙老三是不能一个电话就把直升机给搬来。
旋着尘土降落在医院旁边的操场上,昏迷的韩东披着被单趴在担架上被推了出来,停稳之后,率先下来几个军人,跟着就是杨树。他个子并不算高,但站姿却顶天立地,背挺得很直,视线在人群中扫荡一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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