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的。
他们是瞒着宋伯年偷跑出来。
乔正邦同左安迪一样都不明究竟,所以一起洗耳恭听。
“你们听说过苏大师吗?”宋家源忽然没头没脑地问。
乔正邦没反应过来,摇头。
左安迪想了想:“那个风水师?”
宋家源道:“我刚回来,没听说过这一号人。前两天才知道,每一年过年前家里都会请他来测风水,讲运程。”
左安迪知道,有些富豪御用的风水师,的确是提供这些上门服务的。像宋家源提的这个宋师傅,每年出的流年运程书畅销省港澳,电视里做新年节目都要请他来讲上两嘴。在香港本地,已经算得上是风水堪舆界的权威。
宋家源接下去:“前两天他突然说,我宋家选好的墓穴,风水有变。不是地块不好,而是我母亲与父亲百年后,不适宜合葬。”
乔正邦禁不住“咦”了一声,这样的理由都能做出文章,他只觉得又打开一重眼界。
左安迪沉吟一下:“是不是罗瑶在他背后做了手脚?”
宋家源尚不能肯定,继续道:“那个苏大师说了很多山水形式的变化,说到我宋家在市区新建的高楼是一个关键。他说那是定海神针,改了原本的观海之势。又说我母亲八字盈水,再葬在这墓穴,会引得水势倒灌,全家倾覆。更具体的说辞我已记不太清,总之他的意思就是,要为我母亲另辟一处阴宅,移出宋家祖坟。”
乔正邦的感叹词已换了“嘶”声,像是被利器切到肉里,极为意外的惊呼。宋家与乔家是截然不同的。乔家父母吵闹,是夫妻情趣,是调味、点缀。可宋家,是血肉淋漓的屠戮场。连乔正邦这样新派的人尚为这事情发出痛苦的感叹,可见宋母承受的压力有多沉重。
她是明媒正娶的宋家大房太太,却要被移出祖坟。
宋母斗争了一辈子,斗到双腿瘫痪,斗到精神失常,到最后,竟连这一份战场都要失去。这样的压力就是一般人听了都无法冷静,何况是一个原本精神就有问题的病人?
左安迪道:“可是你父亲准备的墓,是双穴的吧?”
宋家源点头:“苏大师说罗瑶的八字旺夫旺子,可以迁进去。”
“果然是罗瑶。”安迪道。
杀人不用亲自提刀。罗瑶够聪明,借了张最有分量的嘴来说出自己想说的话。香港有几个富豪不信风水?当初那老一辈的移民都一样是逃难到这座城市,有的在码头做工,有的在作坊当学徒,有的跑单帮,有的创业,为什么有些人后来家财万贯,有些人却一文不名?
勤奋固然是一回事,但机遇亦占很大原因。可机遇这样的事,单用逻辑是阐述不清的,中间有千丝万缕的因果,就算深究也不能尽得其中奥妙。于是已发迹的人总是心怀惴惴,深恐富贵黄粱梦,马死黄金尽。有聪明人觑准了这个机会,将那些一步登天的机遇托辞为风水,说冥冥中天缘注定。以此安慰那些富豪们,让他们心神安宁,安享晚年,顺便也将大把金银送入了风水师的口袋里。
宋家源道:“这位苏大师的话传到母亲耳中之后,她就立即发病了。家佣瞒着父亲打电话给我,我马上赶去,将她接出来找医生诊治。要是留在家里,我父亲……他是绝不会带她出来看病的。”
不让她进宋家坟,却让她为宋家名誉而困,就算疯,也要疯在那个笼子里。多么可怕,多么残忍!这样束缚和囚禁一个人,竟是丝毫没有将她当然来看。也许对宋伯年来说,宋家大太太只是一尊摆设,一个象征。他的心中早就没有她,现在养着她,只是为了维持姓宋的脸面而已。他甚至没有当她是一个人!
左安迪看了一眼卧室房门,想起昨晚宋母迷蒙中的一声“伯年”。这样的一个男人,她在盛年时,竟然也是曾爱过的吧。
安迪只觉一股从头到底的寒意。
“所以我要离开宋家。”宋家源坚定道,“带我母亲一起生活。”
这不是一句简单的申明。他说完之后,三个人都沉默了一下。
乔正邦问:“你真的想好了?”
宋家源点头,无比肯定:“我已决定。”
于是乔正邦不再问,也冲他点头:“我们支持你。”
他说我们,是指除了自己,还有安迪。就像少年时候,他们三个在一起商量做离经叛道的事情,也总是这样凑在一起。一个人作出决定,总有另两个人在背后,不离不弃。
就算不是情人,当年的情谊始终还在。最底线,宋家源与左安迪至少还是朋友。
左安迪点头:“你尽管住下来。其余的打算,我们可以慢慢安排。”
“谢谢。”宋家源看着他。
左安迪轻拍他肩,像个朋友那样,给予一些安慰。
实际上,他与乔正邦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安排。他们要面对一个庞然的对手,不似从前在学校里捣蛋。
将宋安美欣接出来,需要取得她的监护权。她早已失去自理能力,监护权一直在宋伯年手里,要合法地转移给宋家源,势必要有一场官司。而要赢这场官司,就要证明宋伯年对发妻照顾不善。这就需要宋家源主动揭开宋家的家丑,公开小三如何欺压正妻,丈夫如何无良薄幸。到时候外间必然嫌弃轩然大波,而娱乐头条也一定不会放过这个话题。
可很显然地,宋伯年不会允许这些曝露在媒体上,他宁愿妻子疯癫在家,也好过被人戳着脊梁说长道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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