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树很粗很粗,即便他神力惊人,无奈手斧太小,砍起来还是非常吃力。周围惨叫声不断,他知道,这意味着一个又一个人的倒下,但偏偏不能着急。
无论多么紧急的状况,都要先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是节帅教给他的,萧易学得很好。
一斧,一斧,又一斧,随着斧痕不断加深,大树逐渐开始颤抖,渐渐的,抖动幅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大到终于让山顶的蕃军注意到了这里。
万箭齐发。
李信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萧易却似乎早有预料,一闪身便躲在了大树背后,无数箭支带着风声,咄咄咄钉在树上,密密匝匝,几乎淹没了原来的斧痕。
萧易躲在树后,探头探脑看了一眼,发现伸长手也够不到需要砍的部位,无数蕃军虎视眈眈,现在可没法子再大模大样地爬到正面去砍树。好在斧痕已有半尺深,他砍的时候手法又特别,每次收斧时都略略转个弯,因此将斧痕挖得很宽,萧易便收了手斧,又自背囊中摸出把线锯。
线锯也叫弓子,模样和普通的锯很像,只是将锯条换成几根钢丝拧绞而成的弓弦。这原本是玉匠拿来开玉的家什,萧易觉得用来暗搓搓锯个栏杆窗棂的也不错,无声无息还能做成折叠的方便携带,所以就弄了一把,此时刚好派上了用场。便小心翼翼将线锯从侧面嵌进斧痕,从大树背后握住线锯两端,来回拉扯起来。
蕃军自然不会任由他弄鬼,但是萧易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只有两只手臂露在外头。距离如此遥远,区区两只手目标太小,要射中委实太难,蕃军只有蒙着射,就算射不中也要让这人不能太猖狂。
箭雨压制之下,萧易已经完全不敢伸出头去了,他站的这个位置脚下只有半块脚掌大的一块岩石勉强算是平整的,其他部分都凹凸起伏,要站稳了都难,原是借不上力气的,他只能踩动机括,将左脚靴子尖暗藏的刀送出,嵌入大树树干借力,右脚踏在岩石上,双腿用力夹住树干,如此才能勉强用上劲。
但这个姿势极耗气力,没一会,他便满头大汗,汗水一滴滴滑下,洇在眉骨的伤口上,还有些滑入了眼角,又痒又痛,分外难熬。不过更难熬的,却还是脚下接连不断的血肉泼溅之声。
山顶的蕃军已经看明白萧易要做什么,可是除了一刻不停地向这边射箭,他们甚么也做不了。
山脚下的唐军也明白了萧易要作甚么,他们的攻势却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因为即便大树按照唐军期待的那样拦住山上滚落的大部分威胁,也只能拦住那么短短的一段时间,无数巨石砸下,便是这等巨木,也支撑不住多久,终会断裂,他们必须将那短短的一段时间最大限度的利用起来,不能在山脚下坐等。
山上山下无数人屏息等待的那一瞬,终于来临。巨木倒下的声音震耳欲聋,破碎的树枝岩块四处飞溅,尘土飞扬中,萧易凌空跃起,稳稳地停在岩壁上。
以这棵大树为依托,唐军首次一口气冲上了半山腰,在付出伤亡两千余人的惨重代价后,强行攻上最后几里山路,占领了石堡城外城所在的小平台。
有外城城墙做掩蔽,唐军终于可以喘口气,稍事休整,李信也才终于挪出功夫去找找萧易。
李信还是很了解萧易的,这个少年绝不是明知大战正酣还能置身事外的人,他在后续的战斗中没有出现,一定是受了重伤。
李信猜得一点也没错。
如云的箭雨中弄断那棵树,萧易的双臂其实早已中了好几箭,没有盔甲在身,每一支箭都牢牢咬进肉里,萧易嫌扎在手臂上的箭支影响动作,便用口硬生生将之一一拔去,到后来,两条手臂已血肉模糊,伤可见骨。
但最重的还不是手臂上的伤。
大树倒下后,萧易完全暴露在了蕃军的视野之内,早憋足了劲的蕃军一瞬间箭如雨下,比之前还要密集几分,萧易攀在崖壁上,腾挪余地太小,虽然勉力挥舞软剑护住上半身,双腿却片刻间几乎被射成了刺猬。
等萧易好不容易重新攀下岩壁,回到山脚下相对安全的地方时,他的双腿已血流如注,箭支歪七扭八插在腿上,有些已经断了,多数却还完整,翎羽被染得通红,鲜血自萧易靴子尖汩汩流出,走过之处,尽是血脚印。
军医几乎是将他架下去的。再逐个切开伤口,将一枚枚带着倒钩的箭头取出,上药,包扎,不等这一切做完,萧易已晕了过去。
李信默默地看了他一会,轻轻叹了口气,重新硬起心肠,走出医帐。
下一个目标,内城!强攻!
最后一里山路,彻底化为地狱。
层层叠叠的尸首堆积在山路上,死状各异,鲜血洇湿了大地,草木尽赤。山顶丢下的滚木擂石几乎填满了这一里山路的每个角落,沾满血肉泥浆。
死伤多少,已经完全没法子计算了。李信只知道,他的先锋营,现在十停中已经去了九停,几近全军覆没,接替他冲上去的左军先锋营也死伤泰半。
两夜两日,内城不克。
离玄宗给的十日之限,还有两天。
是夜,天降大雨。
大概是老天爷也不忍心再看到如此惨状,大雨封锁了视线,阻断了这一段山路,也暂时阻断了双方的战斗。
两军连日来第一次正式休战。
哥舒翰的嘴唇全裂了。但是这样的大雨,他没法子发动攻势,只能等。大雨中连路都看不清楚,随时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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