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胭脂楼里没少挨打,打我的人比大少爷还要孔武有力,打人的功夫也更加熟练,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特别记得大少爷的那两巴掌,至今想起来都觉得火辣辣的疼。也许是太出其不意了吧。在这之前,别人打我都是一副怒目圆睁的狰狞模样,可大少爷毕竟就是大少爷,如此与众不同。他穿着一袭白衣,动起手来,高高束起的头发一丝不乱,嘴角始终噙着温柔的笑意。
所以我才会一直忘不了?
“以后你就在我房里守夜。”扇了我两大巴掌的大少爷气定神闲地说。
从此,我连睡个安稳觉的日子都没有了。
*
所谓守夜,就是在夜里大少爷睡觉的时候守在他身旁。我自然是一整晚都别想睡了。
大少爷优哉游哉地躺在床上,我立在床脚随时听他吩咐。
“走远点,别让我闻到你的气味。”他说。
我一愣,我来了文园可是每天都洗澡的啊,哪里还有味道?大少爷也是特别,既然觉得我有味道,还要留我在房里……
心里是这么想,对于大少爷的命令,我是不敢违抗的,也没胆子质问。于是连忙退后几步,轻轻走到茶桌旁。
大少爷躺在床上,斜眼瞥了我一眼,悠然说:“别以为你还能倚在茶桌上偷懒。”
我心里满满是震惊,怎么这点小心思都被他看出来!
于是又退出了两步。这两步迈得比较大,我快退到了门口。
“你是死人还是哑巴?”
这是在责骂我不回话了。
我赶紧识趣回道:“小人知错。”
“知错就好。这大晚上你可得好好守着,别给我偷懒睡着了。”大少爷闭上眼睛来,表情有点困倦,声音也是轻轻柔柔的,“你现在倒可以想想是想做死人还是哑巴了。要是我屋里出了什么意外,明日一早,你便可以二选其一了。”他的声音添了点冷意,“知道了吗?”
“知道了。”
罗帏里传来大少爷颇为不屑的一声低哼,随后就安静下来了。
大少爷睡眠很浅,晚上偶尔会醒过来几次。
他一醒来,我就得为他点灯、送水。
有段时间,我甚至怀疑大少爷是不是在考察我的守夜工作,于是夜里站得更挺拔了。可大少爷既没有对我的工作挑刺,也没有任何赞赏的话。这样只说明了我的工作完成得确实平庸,不值一提。
我这一站,就是一整夜,不曾合眼。
夜夜不能睡觉,白天还要干活,我的身子有点吃不消了,干活时也免不得出了错。
有天晚上,大少爷中途迷迷糊糊醒来说要喝茶水。我端过去给他,一晃神,不小心打碎了一只茶杯。陶瓷渣子洒了一地。
大少爷整个人被这一声异响惊醒了,皱着眉头猛地坐了起来。
我也吓了一跳,赶紧弯腰将那几片稍大一点的碎片拾起。堪堪捡起两片,就听得大少爷说道:“算了,明早再收拾吧。”
我手上的动作一停,抬头望向大少爷。他轻轻地揉了揉眉心,悠悠开口道:“你站了大半夜也累了。跪下吧。”
是的,大少爷说的是跪下,不是退下。
这一地的碎片。
我当下愣住了,没有即刻动作。大少爷以为我抗旨不从,一道凌厉的眼刀横了过来,“怎的还不动?耳朵也不好使了?”
我不再犹豫,直直跪了下来。
大少爷见我乖乖跪了,这才又躺下。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大少爷把要喝茶水的事都忘了。
我穿的裤子薄,陶瓷碎片很快就刮破裤子,慢慢陷进膝盖的肉里,我竟然感觉不到疼,只是霎时间冷得厉害。
黑暗里,似乎有铁锈的味道荡漾开来。
第二天早上,大少爷起床,几个伺候他穿衣洗脸的婢女鱼贯而入,对跪在一旁的我视而不见。
突然有人低低地惊呼一声。
我跟着低头一看,才发现膝盖之下,形成了一大团暗黑色的血泊,将我整个人圈了起来,看起来甚是怪异。
大少爷也看了过来,神色淡淡的,眉眼间平添了点倦意。
我心里嘀咕,大少爷似乎是因为我昨夜的惊扰而没睡好,这会儿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找我算账。
正想着,听到大少爷对我说,“出去干活吧。”
这话听起来是用不着我来收拾房间了,真是占了大便宜。
我费了老大劲才站了起来,步履不稳,可还是咬牙坚持住,一步不停地走了出去。我不敢停,怕一停住,大少爷会改变主意让我接着跪。要真是这样,我这两条腿恐怕就废了。
我缓慢地走着,突然觉得这两条腿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
完全没有了感觉,疼也罢,酸也罢,都感觉不到了。这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棉花上,软软的,无法着力,没有着落。
我忍不住有点心慌。
好在过了半刻,两条腿慢慢恢复了知觉。
膝盖里传来奇怪的感觉,又疼又麻,又痒又胀,犹如万蚁蚀骨。每走一步,都疼得厉害,膝盖上的几个洞口撕裂,鲜血潺潺地往下淌。
饶是疼得厉害,我心里却高兴得难以自抑,有种膝盖失而复得的庆幸。
膝盖的伤,血肉黏糊,黑污污一片,我没法找大夫看,也无药可上。过了几日,有些小地方先结了痂,可我每天都得守夜,大少爷又要我整夜跪着。这样一来,伤口又撕裂开来,渐渐发了脓,难以结痂,如此反复,老是好不了。
第3章煞星
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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