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环摸摸鼻子,打了个寒噤,若有所思的对身侧的青衣人使了眼色,祁垣啸会意,转身进仓取了件厚袍子盖在他的身上。
如烟看着畏寒的少年鹌鹑一般缩在宽大的衣服中,忍不住扑哧一笑,奇道,“最近我这里的客人一个赛一个奇怪,先是有苦坐一夜听我谈心的,后是有游湖数日,不吟诗作对,只吃各式各样点心的。”
兰环鼓着腮帮子一块接一块的吃着面前杂七杂八的点心,手头还拨弄着些拨浪鼓沙包一类的物什,祁垣啸皱眉,“公子,小心积食。”
“无妨。”兰环摆摆手,又吞入一块银丝牡丹饼,“我前几日听闻坊间有本传奇话本,讲的是书生遇到狐狸精的故事,你速速去给我买一本来。”
如烟心道这狐仙与书生的故事多少年都不见有人再问,更别提坊间还有什么画本在卖,她用小手帕遮了面,轻笑出声,想来这是兰公子刁难下人的手段也是独特,不知这下人又要跑遍郢阳城几座街道,遭多少罪。
祁垣啸却面无表情,微微颔首领命,如蜻蜓点水,飞身跃过几叶扁舟消失在山色中。
如烟目瞪口呆。
天将明,宋雪桥左思右想无甚对策,虽然花邀酒老爱对他动手动脚,在穷途末路之时,他还是打算再去花街再找一下如烟,掀了袍子,人刚跃上窗棂,就听身后门“吱呀——”打开,青衫公子一如既往温润的模样,虽瞧不见,还是笑了一声,“宋小友为何不走大门,窗台脏了还得劳烦仆妇擦洗,着实麻烦。”
宋雪桥讪讪收回一条腿,明知此人看不见,他还是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近来梁上君子当的有些多了,成习惯了。”
公孙清宴即使面对他这般失礼的样子也只是很随和的笑了,“宋小道长说有痨病要瞧一瞧,那凌晨天寒,还是不要在外头飞檐走壁得好。”
一封书信落在檀木圆桌上,叶影束字迹娟秀,一眼便能认出。
“内人说,宋小友行踪不定,这封信寄到哪里都不合适,但定然会回来找我,故由我转交。”公孙清宴准确无误的找到椅子坐下,“还请小友将病情道来,在下定然竭尽所能。”
宋雪桥展开,叶影束聪明非常,知宋雪桥定然会回到江湖塔找公孙清宴琢磨三具尸体,所以自印水山庄别后便决定将探到的消息寄回江湖塔。
她此行去了几大门派,也问出不少事,比如阮十二娘的确是印水山庄外戚,且与陆展沐有些过节,至于琼茉儿段无奕,却如同意料之中那般,干干净净,毫无瓜葛。
连同他们背后的两大长老,房霄与上官,也鲜少与陆衡有所交集,至于张仲逑与陆衡,关系不好不坏,有些交情也仅止于此。
似乎有什么细枝末节自脑海中划过。
宋雪桥原本紧皱的眉头突然展开,他捏着信,笑了,公孙清宴摇摇头,也笑了。
“先生不问我为什么笑?”宋雪桥坐上凳子,唇角仍然凝着那抹抑制不住的笑意。
公孙清宴风度翩翩,笑道,“小友心如明镜,相必已经有所眉目。”
“对,所以接下来,我需要先生帮忙。”宋雪桥眯起眼,转身在他对面坐下,“还请先生好好回忆一下当初郢阳武林大会,这三人上台比试的时间和交手对象。”
第59章 第 59 章
郢阳武林大会已过许久,换成常人,黄历一翻,这段日子也就掀了过去,连榜上第一第二都记不清楚,公孙清宴虽然是个瞎子,在别的地方却有超人之处,他点了点头,“这个倒也不难。”
宋雪桥有求于人的时候,连说话也蜜里调油了几分,唯独对待公孙清宴,他不敢嬉皮笑脸,檀木桌一分为二,一头是他低头研着墨,一头是公孙先生奋笔疾书。
纸上铺满蝇头小楷,字字方正有力,堪称上品,从第一日到来到最后一日离去的各家人士都跃然纸上。
直到公鸡打了鸣,楼外小贩吆喝声渐起,早市也逐渐热闹喧哗起来,公孙清宴才款款放下笔,“都在这里了。”
宋雪桥揉了揉手腕,“哗“地一声展开还未干透的宣纸吹了吹,公孙清宴记忆超群,纸上琐事更是极尽详细,连事后替补的场次都一清二楚,除了避世而居的玲珑山庄,其他门派或多或少都有有名在册,即便是印水山庄请辞,陆林林一人也算一个名额。
目光逐渐移到了琼茉儿与段无奕的名字上,二人皆是资历不足的小辈,故安排靠后,可比赛并未打完,他们便都死在了擂台上。
他们的交手对象赫然映在眼前,宋雪桥死死盯住那张名册,忍不住念出声,“度忍…度昭…”
“这都是惠慈师父名下的弟子。”公孙清宴沉声,他自然知道宋雪桥在想什么,又摇摇头,“会不会是巧合?毕竟武林大会有规矩,不得暗器伤人,上台前皆有专人搜身,别说是暗器,连根头发丝都不可能放过,不可能是他们。”
宋雪桥看他一眼,抓着名册在屋内踱了三圈,却一言未发。
燕山墨冰针重现人世,人人都提心吊胆畏惧燕山道人,却忽略了一个关键。
花邀酒在别离山庄屋脊上的粲然一笑如同画片一般掠过眼前,声音也逐渐清晰,“你们只想着他是怎么死的,却没想过为什么死的是他们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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