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轻松自在,皇帝寿诞在五月初。
这日国子学放假,她指望可以多睡一个时辰,毕竟这个身板还是有些小,嗜睡也是常事。可好梦不过半刻,王妃就过来唤她起榻。
寿宴在晚间,眼下不过清晨,早的很,起来作甚?她恍若未闻,往榻内钻了钻,不料王妃早知晓她这般举动,她也坐上了榻,隔着被衾拍了拍她的肩膀,哄道:“长清,今晚不可晚去。”
王妃明明是边疆人,却对大齐的风俗规矩一清二楚,遇事处理果断,丝毫不曾拖泥带水。她嫁过来原不被人看重,可她待人识物又十分出众,渐渐地那些嘲讽的声音消失了。
六岁的孩子,却是十几岁的灵魂,旬长清知晓今日晚起不是可能了,她在被子里翻了个身,顺势滚到了王妃怀中,仰首嬉笑道:“母妃,今晚我们早些回来可好,嗯……我的意思是早些回来,我明日还要去国子学,不能迟到。”
既然无法避免相见,那便避免相处就是!
王妃对于这话也是习以为常,在学业上,她从未让自己操心过,如此稚子,亦是难得,岂可不应!
入宫后,王妃带着旬长清去长乐宫给皇后问安,宫中无太后,自是她掌权。
皇后出身世家,后位是皇帝自己所定,不因其他,只因她身后母家的地位。
太皇太后逝去前,朝堂上外戚已是三足鼎立,不外乎是守卫边城的谷梁家、保卫京畿的袁家以及身后势力如云的邵家。
平南王府与袁家都握有大齐几十万兵马大权,而邵家却是百年簪缨世家,文臣之后,手中兵权不及前二者,但其底蕴悠远,皇后祖父曾任帝师,桃李亦是满天下。
几方势力相互牵制,保持平衡。
可如今又添了驻扎西南立下赫赫战功的平南王旬翼,虽不是外戚,但兵权超过了其母,天子父子都可相疑,遑论如此!而今,又令多少人眼红。
长乐宫,历来是皇后寝宫,邵韵便是这座寝宫的主人。
旬长清今日穿得很是喜庆,大红色的锦袍,腰间悬挂着一枚通体雪白的玉佩,金冠墨发,小脸稚嫩,圆嘟嘟的脸颊,贝齿亮白,身上还隐隐透着些许奶香味。远远看去,真像一位小郎君。
入殿后,恭谨地行礼后,便坐在王妃身旁,正襟危坐的模样显得有些稚气,皇后不免笑话她:“长清,你这身打扮也是稀奇,是不是想替你母妃娶房媳妇回去?”
长清眨眨眼,这些场面话,纵然不喜,也得去应和,她顺口道:“母妃同意,我便娶。”
音落地,满殿宫人笑成一团,幸好殿内无外人,邵韵随即笑道:“你母妃同意,只怕你父王也不会同意,哪家姑娘愿意跟你这个假小子。”
长清不管真意还是假意,反正她是稚子,童言无忌,拽着身旁王妃衣袖,当真问她:“母妃,如果有人嫁我,你同意吗?”
平南王妃面色红润,显然被长清这番认真的模样给逗乐了,以手抵住唇角,忍住笑意道:“有人嫁,你便娶就是,我与你父王不干涉你。”
一句笑言,逗得阖宫上下啼笑不语。旬长清却是抿唇不笑,修长的眼睫下覆盖的却是满是幽凉的双眸,前些日子想着今生不与她有关系,可此时却又在想她了,当真没出息。
此后,几位皇子依例过来请安。
邵韵进宫多年,未有子嗣,皇帝便选了几位世家女子进宫,一年后,诞下了大皇子,可惜未过几月便夭折了,此时,太医诊出皇后有喜,皇帝大赦天下,经此后陆陆续续的才有嫔妃怀孕。
因此,皇帝格外喜爱二皇子旬亦然,虽未封太子,然其帝位与太子已无分别了,只差一个典礼罢了。
大齐地位分明,旬亦然占了极大的便宜,邵家势力根深蒂固,袁家不掺政,谷梁家的势力在边疆,而平南王府亦是在西南,兵权在握又如何,不及帝王近臣来得便宜。
晚间的时候,帝王寿辰筵席设在了昭阳殿。
春色明月,暮色浓郁。明亮的宫灯照亮了昭阳殿外几里长廊,月光皎皎如水,银光淡淡洒下,与璀璨的宫灯相映,焕彩之光,更有一番琉璃灯光之美。
殿内宫人鱼贯而入,形色匆匆,珍馐美味,置于案上。
帝后同时出现,皇帝一袭明黄色滚龙袍,面色冷峻,又有着几分刚毅之色,帝王气度雄浑,幼年继位,亦是三十多载了,百官皆跪地朝拜,高呼万岁。
身后跟着大齐的皇后邵韵,正红色宫装,发丝乌云,流苏璎珞,莲步轻移,皇后气度格外耀眼,在场妇人,只有她一人穿了艳丽尊贵的红色。
皇后下座便是平南王妃与旬长清,她虽是挺直了背脊,强打精神,可是眸色深深,眉眼垂下,似是疲倦,可是筵席不过刚刚开始,王妃悄悄伸手将她往自己身旁拉了拉,指尖触上她的额头,担心道:“你怎么了,累了?”
旬长清在殿内扫视一圈,都未看到凌云掌门与卫凌词,今生不知可有变化,许是她重生了,很多事情便会生变,与以前不同了。
这样想着,便有些释然,往自己母亲身旁靠了靠,母亲很自然地将她揽入怀中,抚上她的后背,轻轻道:“累了,便歇会,不会有人注意你,不要逞强。”
殿内歌舞不断,鼓乐笙箫,丝竹绕梁,声景香艳。
忽而,殿外一声高呼:“凌云宗掌门到。”
平南王妃怀中的人颤了颤,王妃诧异,眉梢蹙起,抬手拍了拍她的背脊,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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