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子回头看,一个微胖的老警察,个头不高,耷拉眼儿:“……黄队?”
“真是你啊,变样了!”姓黄的警官满头大汗,抬手要拍雷子的肩膀,一看那身西装,没敢下手,“混得这么好,行啊小子!”
不等雷子谦虚,李成挺意外地问:“老黄,你们认识?”
黄队尴尬地眨了眨眼,雷子替他说:“我们监区的副队长,”他随便往两边的办公桌上一指,“你们装文件这些大信封,那时候都是黄队带我们糊的。”
这算是成功人士的不堪往事吧,黄队赶紧话题转移,拉着李成:“哎我说,你搞技术的上一线,大材小用了啊……”
他们聊着,雷子转头去瞄关慧良,他从人群那头往这边望,两个人的视线紧紧交缠,耳边黄队在跟李成发牢骚:“……在他妈城边子,不给派车就算了,妈的打车票儿还得按比例报,那小孩儿都搁这儿睡一宿了!”
听他说“小孩”,雷子马上说:“要上哪儿,我开车了。”
他开的是辆捷豹,过于出挑的灰蓝色,关慧良坐在副驾驶,李成则和他在下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无论如何,这两人太可疑了,李成想,一个富二代一个杀人犯,居然成了合伙人,还都和死去的展雄飞和丁斋有关,从概率上说,这不可能,他直觉想进一步观察:“……回来走民主路啊,那正好带我一段,我到世贸下。”
雷子点头,这时黄队办完手续,领着那“小孩”出来了,雷子一看,哪是什么小孩啊,得有十六七了,穿一条破洞牛仔,衣服脏兮兮的,但模样非常漂亮,小姑娘那种漂亮,看见雷子,愣愣地红了脸。
“搁火车站厕所里逮着的,”李成小声说,“卖的。”
雷子不意外:“缺钱?”
“家里捡破烂的,他妈有病,”李成平淡地描述,“孩子不错。”
雷子转身上车,男孩儿钻进后座,黄队和李成一左一右上去,把孩子夹在中间,关慧良往后视镜里稍瞥了瞥,扭头看向窗外,没说话。
车子发动,引擎很有劲儿,雷子半回过身,右手搭在关慧良椅背上,左手压着方向盘上的豹子标志,灵活地转动手掌。
很多男人都这样倒车,但他与众不同,可能是他身上那股昂贵的香水味,也可能是黑西装袖口露出的一小截白衬衫,还可能是他搭着关慧良椅背的独特手势,总之,他潇洒、奢靡,有不寻常的男人味。
也许是坐过牢吧,李成想,大起大落过的男人,气势上就胜人一筹……这时,他在后视镜里看到关慧良的脸了,印象中,那是个寡淡的人,或者说,他很规矩,规矩得让人觉得了无生趣,可此时的他却生气盎然,焦躁、甚至有些愤怒地盯着后座,李成往身边看——雷子盯着风挡玻璃外的街景,那小男孩儿则傻乎乎地盯着雷子。
什么东西在心里一动,李成疑惑地皱起眉头。
“雷子,”关慧良说话了,“你爸的动脉造影,时间定了吗?”
雷子松开椅背,转回头,车子平缓地开上大道:“哎我看看……”他和关慧良说话的语气非常随便,随便得像是……
“周五,”雷子翻开微信界面,“上午九点半。”
关慧良连个“嗯”都没有,直接掏手机给秘书打电话:“周五上午给我空一下……推到下周一,挂了。”
对,像是家人。李成大吃一惊,关慧良这时又往后视镜里看了,那种表情不好形容,像是憎恶、嫉恨一类的,歪了歪头,自言自语:“脖子又疼了……”
“让你别洗完澡背对着窗户吹凉风!”雷子的抱怨来得那么快,那么自然。
这条路出城的大车很多,密密麻麻,反复压线抢道,这么复杂的路况,雷子居然伸手去捏关慧良的肩膀:“这儿吗?”
后座上的三个人都愣住了,黄队瞪着眼睛看李成,李成没理他,倒是中间那个男孩儿,识趣地低下头。
关慧良舒服得轻声哼,雷子一直给他揉,单手控制着方向盘,那个手法,开了十年车的李成都自愧不如:“雷总车开得这么好?”
“技校就学这个了,”他很谦虚,“别的不行……”话到一半,手机响,他接起来,用英语打了个招呼,怎么说呢,一听就是那种后学的,发音很蹩脚,但句式熟练的英文,简单谈了谈业务,他挂断,重新给关慧良揉脖子。
男孩儿的家在城西垃圾处理站附近,黄队领他下车,也就是批评教育,让他别再干了,雷子知道,怎么可能不干呢,不干这个,他干什么?从倒后镜里看着那个寒酸的铁皮房,他从怀里掏出笔,随便找张纸巾写了串什么,递给李成:“我底下一个厂,让他去试试。”
李成接过纸巾的时候,明显感到前座的关慧良狠狠瞪了雷子一眼。
番外《犀牛》(中)
他下车,走向低矮的铁皮房,门半掩着,里头又脏又闷,有污浊的臭气,床上躺着一个裹毛巾被的女人,黄队看见他,急急嘱咐两句就要走,李成把字条往男孩儿面前一递:“工作,开车那老板给的。”
男孩儿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大眼睛眨了眨,脸腾地红了:“啊……”他接住纸条,仔仔细细地看,然后小心地揣到兜里,“谢谢哥。”
“雷子人真不错,”黄队咂了下嘴,“以前在号儿里就是,人好,还讲义气,那时候总叫他到医务室帮忙……”
“那个……”男孩儿唐突地插话,“老板是姓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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